“方姑娘喜歡聽故事嗎？”
白面書生無聲無息的開了口，眸中的笑意宛若一汪春水。
方唯昭嚥下了口中的食物，點了點頭：“喜歡。”
白面書生品了口茶，聲音清冽，目光去望向了窗外，“那我給方姑娘講個故事可好？”
“食不言，寢不語。”方唯昭身邊的人突然開了口，語氣頗有些不滿。
白面書生聞言後並未對蕭辭聿的譏諷所影響，爽朗地笑了幾聲，“阿聿，多年未見，脾氣還是這般暴躁。”
方唯昭嘆了口氣。
吃個飯都不消停。
她放下了碗筷，狀似安撫的拍了下蕭辭聿的手背，轉頭對他柔柔的說道：“六師兄無妨，剛好我也不喜歡這樣乾巴巴的吃飯。”
沒穿書之前，她每頓飯可都得找好下飯劇才能開始呢。
蕭辭聿感受著手背的溫度，神情凝固了片刻，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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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你個小啞巴，下次再讓我抓到你偷包子，可不是斷一條腿的事！”
包子鋪掌櫃的中氣十足的聲音伴隨著男孩落地的重響混雜在車馬粼粼，人流如織的街市上。
周圍路人行色匆匆，見此場景，有的紛紛避而遠之，有的則是站在一旁指指點點了起來。
街市中央是那個被踢翻在地的男孩，他看上去至多十三四歲，衣衫破爛，顴骨凹陷，遠遠瞧過去，許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面色也是青黑青黑的。
饒是被踹翻在地，手中的包子早已沾滿了灰塵，他也仍不願放手。
男孩對周圍人的指點置之不理，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向了街市盡頭的拐角。
不知跑了多久，男孩來到了一片空寂的森林。
林間瀰漫著溼潤泥土的氣息，苔蘚覆滿樹幹，松蘿隨風搖曳，彷彿山谷的綠色脈絡，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河岸的草地上，青翠欲滴的小草探出了頭，嬌小的身體沐浴著溫暖的春風。男孩坐在河邊靠著大樹，掏出了剛剛偷得包子吃了起來。
他吃的狼吞虎嚥，那架勢活像幾天沒吃過飯一般。
他的確幾日滴米未沾，今日是實在餓得不行，才會出此下策去偷。
一個包子很快就被他吃了個乾淨，腹中的餓意還未被填飽，男孩貪婪地舔了舔手中殘留的食屑。
一年前，他還是個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可不知怎的，皇帝突然下令屠殺他滿門。
那夜血光翻湧，一呼一吸之間都是血液腥臭的味道。他的父母讓家中小侍穿上了他的衣服，替代了他的死亡，在人頭落地之前，偷偷送他逃了出去。
可是全府上下所有人，卻都在那一夜丟了性命。
從那以後，他已經多久沒有飽餐一頓了？
太久了，久到他都習慣了這樣風餐露宿的日子。
男孩緩緩走到了河邊。
好累啊，他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螻蟻般的生活。
他沒什麼大志向，他不願復仇，也不想復仇。
何況能怎麼復仇呢？難道憑他一個人殺了那皇帝嗎。
況且他不是不能猜到，父母為官幾年，貪了百姓的多少糧餉……
就這麼想著，男孩一步一步踏到了河中間。
冰涼的河水慢慢淹沒他的嘴唇，越往裡走，河水逐漸冒起了咕嘟咕嘟的氣泡，男孩閉上了眼，想就此了結自己的一生。
“哎我說你這人，怎麼在本姑娘面前尋死呢？”
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男孩忽然感覺腰間傳來的些許溫度，未等反應過來，就被人連拖帶拽的抱回了河岸邊。
女孩眼睛瞪得圓圓的，渾身的衣裳都溼透了，胸口因為剛剛救人的急迫而劇烈起伏著，兇巴巴地指責道：“你看你這人，尋死不能尋遠點？非得讓我看見！你賠我衣服！”
男孩咳了幾口水，看著眼前怒目圓睜的少女，低下了頭慘淡地笑了笑：“抱歉姑娘，下次我會找個無人的地方，只是這衣服…”
男孩看著女孩身著的一身雀金裘做的紅色錦琢花衣裳，以及外面套著的同色水雲小夾襖，更為羞愧的低下了頭，“抱歉，我沒錢賠你…”
“呀，你會說話呀？”女孩的怒氣煙消雲散，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看著男孩，她突然湊近了些，近到男孩可以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馨香。
男孩的雙耳倏地一下爬滿了紅暈。
女孩也沒在意，伸手就抓起了少年的手，拽著往林外走，邊走邊嘟囔，“沒錢賠那可不行，我給你找個地方打工，賺了的餉錢給我。”
手心驟然轉來的溫度讓男孩覺得天昏地轉，他不知道自己為何不抽手，鬼使神差地跟著女孩的步伐。
女孩卻在此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細細打量著他，伸出手撥了撥他額前沾滿水漬的碎髮，“小啞巴，你會說話為何不說話？”
“我……”男孩定定地站在原地。
“罷了罷了，以後本姑娘問什麼你就得答什麼，誰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女孩秀麗的小臉上浮現了一抹洋洋得意，她也不理會身後人的想法，火急火燎地拽著他往外走。
旭日東昇，街上已然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酒肆花窗上倒映著觥籌人影，茶棚間煙霧升騰，濃郁的煙火氣鋪滿整個街市。
兩個溼漉漉的人走在街市上，難免讓人側目連連，但是女孩卻絲毫不在意，帶著小啞巴進了一間羅裳坊。
“我說你這小啞巴，來我這作甚，去去去，別髒了我的門店。”店鋪老闆拿著掃把就要把人往外趕，女孩斥責了一聲，“我說你這老闆，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
老闆這才抬頭，看向了女孩。
乍一看是狼狽模樣，但仔細望去，女孩身上的衣服卻是上好的布料子，老闆到底是個做生意的精明人，立馬變客氣起來，“這位小姐，您說的對，是老夫有眼不識泰山了。”
女孩也不跟他廢話，丟下了一袋銀錠，“去給我找幾套適合他穿的衣裳，給我包起來。”
老闆點頭哈腰，“是是是，來人，快去帶這位公子量身。”
小啞巴被一群人圍了起來，上下伺候著，女孩滿意的點了點頭，“包起來送到荀府，就說是荀小姐要的。”
此話一齣，在場的人無疑陷入了沉默和震驚。
荀府…監察御史之府…
那眼前這位…便是荀府的掌上明珠，荀倩雪了？
只是聽聞這位荀家小姐，自幼體弱多病，終日不出府，今日一看，倒不像傳聞中那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