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腳步搖晃著走在路上,一整夜參與搶救,讓她腦袋隱隱脹痛,現在要是有杯咖啡來提提神就好了。
不過她現在更需要的是張能舒服躺下的床,不禁加快步伐。
凌晨的街道人影寥寥無幾,忽然一道強烈的光柱打在沈芝身上,她下意識的伸手擋了下,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嗯……”沈芝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個噩夢,夢到自己被車撞了,疼得撕心裂肺。
她微微動了動,瞬間疼痛鋪天蓋地的蔓延至全身,“嘶”地一聲,她條件發射般的猛然睜開雙眼。
本以為入目應該是一片潔白,而現在……
她不敢置信的眨巴了下眼睛,身上的疼痛還在,那她絕對不是在做夢!
汙跡斑駁的土牆,暗擦擦一片,幾塊薄木板拼成了兩扇木門,此時被屋外的大風吹得“嗚嗚”作響,一張缺了一條腿的破桌子,幾條歪歪斜斜的長條凳,牆邊上靠著的是沒了櫃門勉強可以稱之為衣櫃的木架子,幾乎可以說,沈芝就沒在這屋裡看到一件完整的傢俱!
而屋裡的味道更是不怎好聞,一股子發黴陳舊的味道,還好蓋在她身上的褥子雖說已經打滿補丁,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勉強還算柔軟乾爽,讓她稍微好受了點。
沈芝作為醫生,是有潔癖的,還好她心理素質很是過硬,她可是曾作為國際紅十字會負責人在非洲最艱苦的地區待過一段時日,然而也沒她目前的居住環境惡劣。
當下便忍著痛掙扎起身,這一隻腳還沒下地,倒是先把自己弄得大汗淋漓,同時也有個了驚悚無比的發現,她縮水了,嚴重縮水!
觸目所及的竹竿似的身材,佈滿薄繭的小手掌,還有細的簡直可以一把捏斷的手腕……
瞪著纖細的小腿骨,沈芝良久無語,這就是那些小護士們常說的穿越?
忽地,就聽門外有個女人帶著哭腔說話,“芝兒也是她侄女,怎地就這般下狠手,娘都還沒說啥…”頓了頓,那聲音繼續說道,“不行,我得去找娘說說,讓大嫂出錢,芝兒這額頭燙得燒手啊。”
“別去。”低沉的男聲艱難無比的開口。
“娃她爹?!難道就這麼讓芝兒燒下去?”
“你別去,我去找老大家的說去…”
隨後聲音漸行漸遠,沈芝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渾身痠痛是因為原主發高燒,還好先前自己起身時出了身汗,降了些溫下來。
同時又因為外面那男女間的對話,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在腦袋中閃現,慢慢的她眼前再次模糊起來,漸漸在那些像是電影般過往回憶中睡去。
“哥,你說芝兒怎麼還不醒……”稚嫩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不難聽出裡面飽含的關心與擔憂。
“沒聽大夫說嘛,體虛還有啥驚嚇過度,不過,會沒事的。”另一道聲音略略低沉些,像是在對自己的妹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迷迷糊糊的沈芝被這說話聲弄醒,有點不舒服的皺皺眉,緩緩睜開雙眼。
“啊!芝兒醒了!”尖銳激動的細嫩童聲,頓時刺得沈芝額角突突直跳。
緊接著自己就被抱起,緊緊擁入個溫暖的懷抱裡。
“芝兒!你終於醒了,太好的,我的芝兒醒了!”女人很激動,撲簌簌的落著淚花。
睡一覺多了好些記憶的沈芝已經知道,這哭得不能自已的婦人是原身的母親,連鄭氏。
來龍去脈她在睡夢中差不多都已清楚,這連鄭氏口中的芝兒就是她如今的身份,連芝兒,今年剛剛十二歲,有一個親哥哥一個親姐姐,至於那些表哥表姐什麼的,等遇到再說吧。
而她的父親則是連家老二,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還真是個最不受重視的位置啊。
沈芝如今的連芝兒想要掙脫開,卻被婦人摟得越發緊,有點不太適應這突然而來的親情卻也只能放鬆自己,適應著。
“醒了?太好了,這是娘給的一些白麵,趕緊去弄給芝兒吃吧。”腰背微微佝僂著的莊家漢子小心的端著碗進來,瞧見後欣喜將碗放到那破桌子上走過來。
“哎,我這就去。”連鄭氏不捨的鬆開手,捧著連芝兒的小臉瞅了半天,這才抹著淚,依依不捨的端著那碗白麵朝外走去。
只是不想埋頭剛走到門外,就聽到外面傳來尖酸刻薄叫聲:“娘啊!這家裡吃的穿的喝的哪一樣不是我們當家的從外面辛辛苦苦掙得!老二家的打碎雞蛋我作大伯母的幫著教育幾下怎麼了?汙衊我說把娃打死了,訛我的錢就算了!”那個大嗓門繼續叫嚷著,“現在家裡就那點白麵是要被大虎帶去學院的,怎麼著,就她家的娃金貴是不是!”
而邊上隱約能聽見一道蒼老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在勸著,卻絲毫不起任何作用。
連芝兒立馬知道這是誰了。
她那個尖酸刻薄,眼裡只有自己兒女的大伯母,連劉氏,一個縣丞的小女兒。
至於這官家的女兒為什麼會嫁到這個農家來,她不清楚,但是這女人的惡毒和手辣她倒是清楚的很,否則的話,自己也沒這個機會站到這裡來。
“我不就說說怎麼了?一大家子好幾口人都等著吃飯,這老二家的倒好,天天抱著個小的哭哭啼啼,行了行了,我也是那心軟的人,既然醒了,那些錢啊白麵啊拿去就拿去吧,不過這個月的活老二家的得幹雙-倍-”最後兩個字喊得是又響又長。
屋裡兩個孩子面面相覷,姐姐連翠兒不知是自己害怕還是怕妹妹連芝兒害怕,爬上床將她緊緊摟住。
小小的身子因為消瘦兒有點膈人,卻也很暖,隔著衣服連芝兒甚至可以感覺出她在微微發抖,而那邊站著的哥哥連言華則是握起了小小的拳頭,瞪著那兩扇薄薄的木門。
連芝兒眼睛眨巴了下,反手將連翠兒的手臂抱住了,安慰她害怕的小心靈,這是現在的她所僅能做的事了。
連鄭氏本來收回去的眼淚再次撲簌簌的往下掉,就要出去理論。
可剛動,她那雙微微顫抖的手就被連正禮給輕輕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