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連劉氏似乎是罵得爽了,大搖大擺的又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沒一會,一個蒼老的聲音顫巍巍的在門外響起,“老二家的,芝兒咋樣了?”
連鄭氏手中正端著碗呢,連正禮連忙拉開門,“娘,您怎麼來了?”
“來看看我孫女啊。”連家奶奶滿是褶子的臉上擠出一個笑來,只是那笑並不比哭好看多少。
但連芝兒看在眼裡卻並不覺得難看,她想起自己的奶奶來了。
幾乎是脫口而出,毫無心理障礙的一句“奶奶。”讓她自己都沒想到。
“哎,我的芝兒,好些沒?”連家奶奶走得慢,邊上兩個小的,連言華和連翠兒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老人到了炕邊。
連芝兒乖巧的點點頭,拉住老人家那雙已然乾癟滿是皺紋的手,讓她慢慢貼著自己坐下,“奶奶,我好了,沒事了。”
伸出乾癟的手指,奶奶輕輕的順著她枯黃的細發,一雙昏黃的老眼閃著淚光,“芝兒啊,別怪你大伯母下手重啊,這一個雞蛋拿到外面去能賣一文錢,咱們辛苦一年才能掙多少個一文錢啊……”
這一句話差點沒把連芝兒噎死,本來那些愛屋及烏的好感也蕩然無存,合著原主這一條命都抵不過那一個雞蛋一文錢是吧?!
“奶奶…”這話說的,別說連芝兒的父母聽不下去,就連兩個小的都覺得有點心酸酸的。
“奶奶,這家裡的雞呀豬呀,哪天不是芝兒跟在咱後面去挖野菜抓小蟲子來喂,咱們從來都不要吃,都給大伯母攢著好拿到集市上讓大伯父賣錢,咱們不饞,也不懶,可是那天我看到了,真的是芝兒去撿雞蛋的時候被那母雞給啄了才鬆手摔了雞蛋。”說著,連翠兒抓過連芝兒的小手,舉起給她奶奶看,黝黑帶著薄繭的小手,在虎口的位置果然有個不算淺的紅痕。
“然後大伯母就拿起那麼粗的一個木棍,朝芝兒打……”連翠兒說著放下連芝兒的手,和另一隻手一起比劃了下。
連芝兒一瞧瞅著那尺寸直咋舌,這麼粗?都快趕上她小腿了啊!真夠狠的!
一旁,連鄭氏哇得一聲就哭了出來,跪著一路膝行到了炕邊。
“娘啊!這娃兒就是孃的心頭肉,打進門起我就記得孃的話,要敬大嫂,一家人省吃儉用就為了供大虎讀書,好去謀個前程,可我的芝兒呢?摔了個雞蛋,就差點被打死啊,她的命難道連一個雞蛋都不值嗎?!”
一聲聲痛苦心酸的哀叫,聽得連芝兒也莫名心酸起來。
小手不禁敷上心口,默唸,連芝兒,我沈芝既借你的命活下來,以後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爹孃你的兄弟姐妹也就是我的爹孃我的兄弟姐妹,這冤有頭債有主,這委屈這仇我一定會幫你報!
剛在心中唸完,心口一輕,那種心酸的感覺頓時輕了不少,長呼口氣,只怕是原主最後的怨念消散了。
那些話這是她沈芝對連芝兒的承諾,從今往後,她就是真正的連芝兒了。
連家奶奶那張老臉一陣紅一陣白,一把抱住她的這個二兒媳,“這事,她大伯母確實做得過了,不過你也知道她那人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芝兒高燒讓她出錢去找大夫,她不是也沒說啥就拿錢出來了嘛。”
連芝兒偷偷翻了個白眼,就這樣還在幫那惡人說話,院子那些話她可還記在耳邊呢,這都還沒說什麼,那怎麼樣才算是說什麼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一家子人就是典型的莊家人,淳樸溫厚,吃虧也能當福氣,換句話說,再大的事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來要不是她來了,這連芝兒大概還真就白死了。
果然,一旁的連莊禮狠狠抽了幾口水煙,咕嚕的響聲中漫起陣陣煙霧,他甕聲甕氣的開口,“娃她娘,少說兩句吧別讓娘為難,娃現在沒事就好,娘,咱也得該下地幹活去了,麻煩您幫著照看下芝兒。”
連家奶奶急忙點頭,“放心吧,芝兒這有我,你們忙去吧。”
連鄭氏張張嘴,最後還是隻能一抹眼淚扶著炕站了起來,在跟著連正禮走前,反覆叮囑兩個小的千萬別再去幹那撿雞蛋的活了。
而身子並未痊癒的連芝兒也懶得在說話,乾脆往下一躺,“奶奶,我頭還有些發暈,睡會啊。”
“哦哦,睡吧,睡起來,奶奶給你弄白麵疙瘩吃。”連家奶奶合衣臥在她邊上,替她掖了掖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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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日,連芝兒能感覺出自己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到底年輕就是好,生命力不是一般的旺盛,要是換做原本的自己這麼在生死邊緣走一遭,沒個把月肯定下不了床。
“芝兒,你病才好,還不快把衣服穿了。”連翠兒端著碗從門外進來,瞧見妹妹正坐在炕上發呆,趕忙反手將那兩扇木門帶上。
“姐,早啊。”連芝兒看見姐姐的舉動,心中一軟,看得出她對自己的關心,又想起那天大伯母在外叫罵而她瑟瑟發抖卻不忘保護自己的模樣,頓時有種使命感從心底萌發,也許老天爺讓她穿到這裡來就是要她拯救這白兔似的一家人吧……
接過連翠兒手中稀薄的幾乎可以當鏡子照的米粥,連芝兒一口氣喝乾了小半碗,這才砸巴著嘴道:“比昨天更稀了……”
這回連翠兒卻沒在旁邊跟她一起埋怨,也沒塞她點野果什麼的,而是神秘一笑,“不急,今天大伯母得去縣裡送雞蛋,等她走了,帶你去山裡找野果吃!”
“真的?”連芝兒對於好吃的東西那是來者不拒,甚至對於能出門還有點小期待。
只是她就不明白了,這家人有手有腳又很勤勞,憑什麼這賺來的錢都要給大房來分配?
就因為連家奶奶一句自己老了,當不了這個家了?
好吧,這古代人的思維她作為一個現代人實在接受無能,反正她是決定了,以後自己賺的錢是一分都不會拿出來,憑什麼自己辛苦賺來的錢,要送給別人。
兩姐妹屋裡正說著悄悄話呢,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嚇得靠在一起的兩個小腦袋猛地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