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初吃了一驚,承歡殿是先帝為最愛的禎貴妃所建的。自禎貴妃逝世之後,再無人入主承歡宮,空置多年。
承歡殿是皇宮裡最新也是最豪華的宮殿,先帝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禎貴妃,所以當初在建造時是極其考究的。
可是讓一個從八品的更衣,入主從一品的宮殿,太逾越了。
“殿下的意思是,讓沈更衣入主承歡殿?”
李泰初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攝政王的臉色,接著說道:“也不是不可,只是這承歡殿好過太后的坤寧宮、皇后的椒房宮,恐怕沈更衣入主的話,逾越了規矩,日後對沈更衣不利。”
秦玄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聲音卻極致冰冷:“誰敢對她不利?”
李泰初一怔,當即明白了秦玄妄對沈更衣的意思,語氣和緩地說:
“殿下不知後宮女子,名分低卻得偏寵的話,容易遭妒。沈更衣如果入主了承歡殿,眾人定會以為是皇帝陛下所賜,恐怕會引來蕭太后的不滿和後宮的嫉妒,到時候沈更衣恐怕不好自處。”
秦玄妄倒不在乎後宮那幾個女人是否滿意,但當他聽到“皇帝”和“偏寵”這幾個字眼時,心中妒意翻滾,他的聲線中,冷厭霜色濃重。
“那這承歡殿,就留給孤做寢殿吧。”
李泰初知道攝政王經常處理朝政到深夜,所以時常會留宿宮中。
按照禮制,親王留宿宮中要皇帝批准,可攝政王還需要誰批准呢?
李泰初不敢不應,忙笑著說:
“臣回去就安排人將承歡宮打掃出來,恭候殿下。至於沈更衣的沁芳宮,除了位置偏遠,其實宮殿大小尚可,只是宮中陳設細軟少了些,粗糙了些。臣會安排人將沁芳宮內外部重新佈置,保準讓沈更衣住著舒心。”
秦玄妄凝眸看向李泰初,此人甚會領會主子意思,做內務府總管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他唇角勾起一絲笑。
“李大人就多勞心了。對了,李涼在軍中表現甚佳,屢立戰功,這次北域平亂後,孤會給他晉封。”
李涼是李泰初的長子,去年入了攝政王的凌軍大營得到重用。李涼驍勇善戰,也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泰初一聽,心中大喜,忙跪下磕頭。
“犬子全倚靠凌王殿下栽培,誓依殿下馬首是瞻,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秦玄妄頷首揮手,示意他退下。
從凌王府出來,李泰初心中就有了定數,今後內務府要對沈更衣百般好,他的判斷準錯不了。
——
沈若璃一直睡到晌午,雲依見她醒了,端著一盆溫水過來幫她洗漱。
雲依瞧著沈若璃的臉,凝脂紅潤,氣色好了很多。烏黑的青絲垂過肩頭,沿著她嬌嫩的背彌散開來。
“看樣小姐昨晚睡得很好。”
雲依可愛嬌俏的臉蛋上,一雙眼睛笑成了月兒。
“昨日不知何時睡著的,就感覺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一閉上眼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沈若璃用巾帕擦了臉,將身後的長髮捋到胸前,用一把角梳梳理後,用一根髮簪隨意挽起一個髮髻。
雲依想起昨天的事,怯怯地說:“小姐,昨天我可能闖了禍了。”
沈若璃心中一驚,忙問雲依怎麼了。雲依將她昨日把秦玄妄當成皇帝,把景夜當成太監的事告訴沈若璃。
沈若璃颳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傻丫頭,若真是禍,你現在還能站在我面前嗎?別擔心啦。不過,那景大人一定是要氣壞了,好端端的大男人被你當成了太監。”
兩人嘻嘻地笑起來。
“對了,小姐,昨日你說,逃不出他的掌心了是什麼意思呀?他是誰啊?凌王嗎?”
沈若璃愁容又展,她搖著頭說:“我不記得昨日里都說了什麼了,許是累糊塗了瞎說的。”
她不想讓雲依擔心,沒有跟她說昨天發生的事,可又不得不囑咐道:“雲依,這宮中可不比府中,萬事一定要小心。那凌王殿下陰絕狠辣,他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裡,視你我更如同草芥。他要你我死,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所以,說話辦事一定慎重小心,千萬別惹到他。”
雲依看沈若璃這樣認真凝重地對她囑咐,使勁地點了點頭。
用過午膳,內務府的官員帶著一眾太監宮女來了沁芳宮。
太監們抬著幾箱子器物細軟,宮女們手持清理用物。
“請沈主子迴避,去別處散散心,奴才們兩個時辰就能將沁芳宮打理好。”
說罷,一行人就各自忙活起來。
沈若璃和雲依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也不敢多問,兩人披上斗篷,出了沁芳宮。
午後的陽光格外明亮,映著積雪,到處潔白璀璨。
她們沿著宮牆,說著話,慢慢走著。繞過幾個門廊,轉過幾座宮殿,兩人已不知走到了哪裡。
兩人走進一道圓型拱門,眼前呈現出一座寬闊的園林,園中東西兩殿並尊,兩殿以長廊相連,開敞貫通。
兩殿地勢端正,簷牙高啄,重簷相連,更顯莊重。
“這恐怕是靠近陛下和皇后的寢宮了,咱們別再往前走了,還是回去吧。”
沈若璃拉著雲依的手,扭頭就往回走,卻一下撞入一人懷中。
那人衣著華貴,玉樹臨風,笑如皎月。
沈若璃的眸子閃動,他眉眼俊朗,鼻樑直挺,唇角漾著暖笑,深邃的眸子中翻湧出無限深意。
她倏地紅了臉。
“沈若璃。”
他在叫她的名字。
這時沈若璃才從恍然如夢間清醒過來,她忙跪下。
“參見陛下。”
雲依緊跟著沈若璃跪下問好,這下遇見的可是真的皇帝了。
“起來吧。”
秦予澈溫柔地的聲音消除了沈若璃心中的緊張。
她站起身,羞澀得不敢直視秦予澈。
雲依見此情景,忙起身向後退去,站在遠遠的地方等候。
他眉眼含笑,關切地問她:“聽內務府說,給你安排在了沁芳宮?”
“回陛下,是住在沁芳宮了。”
沈若璃抬起頭,淡雅的妝容,無繁複釵環點綴的髮髻,美人就是這樣的,濃妝淡抹總相宜。
秦予澈頷首,他長身玉立,沉默片刻,語氣澀然地說:
“冊封那天,朕讓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