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燼仍坐在車上,看了看手上的那處紋身,腦海裡回味著她的那句話。
她祝他,早日尋得良人。
確實是“早日”。
只是,太早了一些。
–
檀笙推開臥室的門,母親已經坐在紫檀木沙發上等她了。
臥室正中央,便是一張琴桌,琴桌上是她常用的一把伏羲式古琴。
“演出怎麼樣?”蘇雲錦問。
蘇雲錦是她的母親,也是她平時練古琴的“嚴師”。
許多年前,蘇雲錦就已成為國內著名古琴演奏家,結婚後便逐漸把重心放在培養後人上。
平時,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每一個晚上蘇雲錦都會盯著她練琴,可以說是非常嚴格。
“設備原因延誤了半小時,其他挺順利的。”檀笙說。
“過幾天景家老爺子八十大壽,讓你彈《瀟湘水雲》,你私下多練練。”蘇雲錦叮囑道。
檀笙:“好。”
提到景家,蘇雲錦想起什麼,問:
“你和景澄訂婚的事,他還沒和你提起嗎?”
檀笙無奈地搖搖頭,“沒,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蘇雲錦也嘆了口氣,說:
“他們家也是,訂婚本來就該男方先提,咱們先開口,倒像是上趕著。”
“算了,過幾天我在壽宴上探探口風。”
檀笙:“嗯。”
對於訂婚的事,檀笙倒是不急。
她更在意,景澄對她到底有多少好感。
這麼多年,他都對她體貼溫柔,可是又很有分寸和界限。
當年定下婚約,景澄沒有拒絕,但也從未對她表白過心意。
婚約定下,他便出國留學,她學業練琴兩手抓,兩人幾乎沒怎麼聯繫過。
“對了,你和裴家二少爺裴燼……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蘇雲錦打斷了她的思緒。
“裴燼?”
檀笙有些詫異,回想起兩人今晚在劇院相遇的場景。
“今晚我在劇院偶遇到他,他來聽我的古琴演奏,順路把我送回家了。”
檀笙回憶,說:“他好像對古琴挺感興趣的——但,我以前也沒見過他。”
“是麼?”蘇雲錦蹙眉,有些納悶。
她說:“他的屬下今天下午送來一個禮品盒,說是他們裴總送給你的新婚禮物。”
新婚禮物?
檀笙微微一怔,心神恍惚,驀然想到了男人那句諱莫如深的“新婚快樂”。
她和他並無交情,他為什麼要送她“新婚禮物”?
“媽,我和景澄有婚約的事,外人知道麼?”檀笙問。
蘇雲錦:“我和你爸沒和別人說過,景家……他們還沒來提親,怎麼會和外人說?”
聞言,檀笙覺得更奇怪了。
既然如此,那裴燼為什麼……
疑慮之時,蘇雲錦已經拿出了裴燼讓人送來的“新婚禮物”。
酒紅色的禮盒精緻小巧,像一個首飾盒,綁著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盒蓋揭開,裡面竟是一枚鴿子蛋大的鑽戒。
鑽石是罕見的粉鑽,雕刻成梨形,周圍鑲嵌著細碎的白鑽,如同夜空裡的繁星,璀璨奪目。
粗略估計,這枚鑽戒要在三十克拉以上。
檀笙定定地怔住,揉了揉眼睛,呼吸一滯。
裴燼……為什麼要送她鑽戒?
“我的天啊,他怎麼送你這個?!”
一旁的蘇雲錦也嚇了一跳,難以置信地盯著那枚鑽戒,半晌,才接受了這一事實。
“我好像在新聞上見過這枚鑽戒……”
盯著那枚戒指看了許久,蘇雲錦聯想起什麼,說:“這好像是一個拍賣會上的戒指……最後成交價三千多萬美元呢!”
“……他為什麼要送我這個?我和他都不怎麼認識。”
檀笙皺眉,把首飾盒盒蓋重新合上,彷彿手上拿著一個燙手山芋。
“是啊,和你結婚的人又不是他,他送你鑽戒幹什麼?”
蘇雲錦一時摸不到頭腦,只好猜測道:“應該是他下屬弄錯了吧。”
“或許吧……”
雖然這個解釋有些牽強,可檀笙也想不到更合理的理由了。
就算裴燼知道她和景澄要訂婚,也沒理由送她鑽戒。
還是這麼貴重的鑽戒。
得儘快給他還回去。
“那你還是要儘快聯繫他,戒指先收好,暫時鎖在抽屜裡。”蘇雲錦說。
檀笙點頭,趕緊把首飾盒放進抽屜,找到鑰匙鎖好,一直到徹底看不見它,才稍稍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她就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沒裴燼的聯繫方式。
剛才在車上,他們也只是聊天,她壓根沒想過要他的聯繫方式。
她犯了難,卻是在此時,電話鈴聲響起,來電人是景澄。
“笙笙,你回家了嗎?”他問。
檀笙:“已經回來了,是裴總順路把我送回來的。”
“裴總?是裴二少爺裴燼麼?”景澄問。
“是,你認識他嗎?”
“我最近剛認識他,他對古琴也很有興趣。”
電話那邊,景澄停頓幾秒,又說:
“裴總很欣賞你,想讓我找機會介紹你們認識,沒想到今晚你已經見到了。”
“剛好,我有東西要還給他。”檀笙感到慶幸,“你可以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我嗎?”
“可以。但過幾天就是我爺爺的壽宴,裴總也會受邀參加,到時候,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再把東西還給他也不遲。”
景澄並未詢問她要還什麼物品,只是給出了一種提議。
檀笙覺得既然對方對古琴感興趣,認識一下交個朋友也無妨。
況且以裴家的地位,原本是檀家高攀不上的。
“好,那就這樣吧。”
約定完,景澄便掛了電話,多餘的話一個字也沒說。
一旁的蘇雲錦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喜上眉梢,說:
“真不錯,你能認識裴燼,以後對家裡的生意也有幫助。”
檀笙一笑,“確實,多一個朋友也是多一條路。”
……
–
三天後。
景老的八十大壽隆重熱鬧,特意包下一座海景酒店舉辦。
夜幕降臨,秋風裹挾著縷縷涼意。
拱門之下,紅毯鋪展開來,各路名流紛紛步入宴會廳。
壽宴採用中式風格,廳內張燈結綵,龍鳳圖案吉祥喜慶,雕刻在迎賓桌椅上。
最中央的位置,是一座寬敞大氣的舞臺,特意安排了歌舞、戲劇等表演助興。
“所以,景澄現在也沒和你提起過訂婚的事?!”
臺下觀眾席位上,閨蜜杭婧怡憤懣不平地低聲吐槽了一句。
“嗯。”
檀笙悶悶地應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一個大男人在磨嘰什麼啊?”
杭婧怡皺眉,掃了眼周圍,湊到她耳邊小聲說:
“我今天去樂團拿東西的時候,聽見有兩個人在八卦……說前兩天看見景澄和一個女人去約會了……”
“但也許是亂說的謠言。”
檀笙錯愕,問:“約會?和誰?”
“這我沒聽見……”
杭婧怡猶豫片刻,斟酌道:
“雖然不知道真假,但如果景澄一直是這種態度,那還真有可能同時相著好幾個,挑他最滿意的……”
“怎麼可能?我和他認識那麼多年了,他什麼人我不清楚嗎?”
檀笙笑了笑,沒往那個層面懷疑。
“哎,我也希望是我多慮了。”杭婧怡說,“也沒準,他是在準備表白給你驚喜呢!”
這時,賓客到齊,主持人開始念開場致辭,兩人也隨之安靜下來。
檀笙正要把注意力放到舞臺上,便聽見手機輕輕震動了一聲。
是景澄發來的一條短信。
——裴總在三層的貴賓休息室等你,你把鑽戒還回去吧。
檀笙回:【現在嗎?】
隨即,景澄便回了信息。
【嗯。你自己過去就好。】
自己過去?
檀笙有些猶豫,回覆:
【我和他畢竟不算正式結識,沒有中間人,合適嗎?】
幾秒後,景澄便回:
【沒關係。你們兩個人聊古琴,我也聽不太懂,破壞了氣氛也不好。】
檀笙對他一向信任,見他這麼說,便沒再質疑。
“婧怡,我去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她不敢讓裴燼等她太久,和杭婧怡說了一聲,便離開席位,隻身一人走進電梯間。
表演剛開始,幾乎所有賓客都在一層宴會廳,三層顯得格外冷清。
竟連一位侍者都看不見。
檀笙找到那間貴賓休息室,輕輕敲了敲門。
聽見那道熟悉的嗓音,她緩緩推開門,拎著手提包,走進了房間。
男人仰靠在沙發座上,脫落的西裝外套搭在一側,身上黑色絲質襯衣熨燙平整,最上方的扣子解開,露出性感的鎖骨。
那張蛇系臉如那晚她第一次遇見他一樣。
衝擊力極強的濃顏系五官,精緻得巧奪天工,令人沉醉。
周身瀰漫的氣場強大得駭人,讓人難以靠近。
聽到動靜,他轉眸看她,喉結輕滾,低沉的嗓音透著幾分蠱惑。
“把門關上。”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