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檀笙轉身把門關好,朝他走去。
“裴總,這是您下屬送來的首飾。”
檀笙站在他面前,把包放在茶几上,從包裡取出首飾盒。
“他應該是弄錯了,這裡面是一枚鑽戒。”
她小心翼翼地注視著男人的神色,心臟由於緊張怦怦亂跳。
見他沒反應,檀笙只好把首飾盒打開,向他展示那枚尺寸驚人的粉鑽。
她繼續解釋:“就是這枚。不過您放心,我沒有動過……”
“沒有弄錯。”
裴燼打斷了她的話,深邃的目光從那枚粉鑽逐漸過渡到她身上。
她今晚穿了一件新中式馬面裙。
橙白的裙身襯得她身姿窈窕,手工繡制的幾團玉蘭花宛如神來之筆。
烏黑長髮如瀑傾瀉,幾縷發在後腦紮成了一個蝴蝶結,一根白玉石髮簪從中穿過,清冷典雅。
即使妝容素淡,也難掩名門閨秀的氣質。
“戴上看看。”他說。
“這……這太貴重了。”
檀笙還沒消化這枚戒指沒有送錯的事實,就又聽見另一個荒謬的要求,嚇得不輕。
“你自己戴,還是我幫你戴?”
裴燼勾唇,眼裡充斥著幾分笑意,像是在威脅她,又像是在逗弄她。
“……”
檀笙只好取出那枚鑽戒。
三十八克拉的粉鑽,雕刻成精緻的梨形,在燈光下泛著耀眼的光。
她猶豫幾秒,把鑽戒戴在左手的食指上,壓抑著心裡的牴觸感,禮貌開口:
“這樣……可以麼?”
她伸出那隻手,白皙纖長的手指由於常年彈奏古琴,幾乎沒戴過任何首飾,恍然間戴上那枚鑽戒,竟分外漂亮。
“很襯你。”
裴燼眉目舒展,嘴角噙著笑,彷彿洋溢著饜足的快感。
不過,還不夠。
他想看的可不是她戴在食指上。
“這還是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謝謝您的心意了。”
檀笙把鑽戒摘下來,重新放回首飾盒裡,放在茶几上。
想要還給他的意思非常直白。
“檀小姐這麼不給我面子麼?”
他沒碰那首飾盒,抬眼看著她。
明明她站著,他坐著,可他身上的氣場仍然強攝得駭人,彷彿能把她吞之入腹似的。
幽深的桃花眼如一湖望不見底的潭,眼底的情緒諱莫如深。
檀笙看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既然知道她要嫁給景澄,為什麼還要送她這種令人誤解的“禮物”?
她心裡猜到一種可能——
難道,裴燼對她圖謀不軌?
有了這種猜測,檀笙唇齒髮抖,心裡湧現出一種恐懼,讓她有些不安。
她在心裡思慮,不能要這枚戒指,但也不能得罪了這男人。
於是,她找了種折中的說法,說:
“那我先替裴總保管。”
說完,她收回鑽戒,重新放進自己的手提包裡。
她不說自己同意收下這枚鑽戒,也不說不收,沒有完全忤逆他的心意。
“如果您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見男人沒阻攔她,檀笙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向門邊。
正要扶上門把手的那一刻,她忽然聽見男人在她身後淡然地說道:
“看來檀小姐很信任你那位所謂的’未婚夫’。”
檀笙驟然一頓,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詫異地轉頭看他。
裴燼卻已走到她身後,兩人的距離不過咫尺之間。
頎長挺拔的身形擋在她面前,男人身上的檀木香在她鼻尖浮動,攝人的氣場壓迫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您想說什麼?”檀笙問。
“你上來的時候,這一層並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
他提醒著她,低沉的嗓音蠱惑而危險。
“如果我想對你做什麼……”
他走向她,步步逼近。
恍然間,檀笙反應過來什麼,想去開門,然而下一秒,男人便更快一步,攥住了門把手。
“像這樣,把檀小姐關起來,現在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不是麼?”他說。
“你想幹什麼?!”
她被他逼得緊緊靠在門上,手心冒出了汗,往常遇事再冷靜,這一刻情緒也如繃緊的琴絃——
下一秒,就要繃斷。
他的手臂擋住她的去路,手心放在門把手上,把她圈在狹小的密閉空間裡。
從遠處看,她像是處在他的懷中。
光線之下,兩道身影勾纏交織在一起,有種難以言說的曖昧之色。
檀笙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害怕地偏過頭去,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不想看他。
彷彿一隻無處可逃的兔子,被獵人擒在籠中,困在密不透風的麻袋裡。
“檀小姐不必這麼緊張,我只是提醒你,別那麼容易相信你那位……’未婚夫’。”
裴燼刻意咬重“未婚夫”三個字,眼裡卻浮現出一絲玩味。
他看她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的樣子,不禁失笑。
他什麼都沒對她做,也沒打算對她做什麼。
怎麼膽子這麼小,就這麼怕他?
“他如果真那麼愛你,會讓你和一個陌生男人共處一室麼?”
話裡頗有深意,話音剛落,裴燼就鬆開了門把手。
彷彿,剛才只是在故意嚇唬她。
可是檀笙已經被嚇得不輕。
他所說的那些話,她都來不及分析,大腦一片空白,只想先離開他。
沒等男人再說什麼,檀笙拉開了門,轉身離開,腳步愈來愈快。
……
一直到電梯門敞開,邁入一層宴會廳,看見熙熙攘攘的賓客,檀笙才回過神來。
“笙笙,你到底跑哪裡去了啊?馬上就到你上場了!”
杭婧怡看見她,朝她小跑過來,神情焦灼。
“我……”
檀笙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還驚魂未定。
“先別說了,你快去準備上場吧,景老剛才一直唸叨你呢!”杭婧怡說。
被她一提醒,檀笙才想起她要上臺為景老彈那曲《瀟湘水雲》。
練習了那麼久,本想呈現最好的狀態,可現在她的心神卻並不安寧。
幾分鐘後,宴會廳內寂靜無聲,燈光籠罩在她一人身上。
檀笙看著面前那把伏羲式古琴,緩緩闔上眼睛,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呼吸上,調整狀態。
不能被剛才的事影響了這場表演。
臺下可是坐著景澄的爺爺……
幾秒後,她睜開眼,專注到古琴上,想象著波瀾壯闊的江河山水圖景,將滿腔情感注入到大幅度的蕩揉技巧中。
天光水雲,浩浩湯湯,飄逸的音律化為一支毛筆,在舞臺上徐徐鋪就一幅灑脫神奇的畫卷。
偌大的宴會廳,鴉雀無聲,彷彿只剩下一把年邁的古琴。
音調低沉渺遠,訴說著家國破碎的悲壯,無力扭轉的憤慨……
曲終,檀笙從琴凳上站起,走到面前鞠了一躬。
掌聲轟鳴,讚揚聲此起彼伏,她平靜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雙目失神。
“笙笙,我都給你錄下來了,真的超級超級超級棒!”
杭婧怡興奮地把剛才錄下的全程拿給她看,卻見她臉色並不好。
“怎麼了?不舒服嗎?”杭婧怡問。
“沒什麼,可能就是有點累吧……”
檀笙長睫低垂,剛才的不安感又湧上心頭。
“哎,蘇阿姨平時對你太嚴了吧?該放鬆的時候還得放鬆一下!”杭婧怡說。
隨著這曲《瀟湘水雲》結束,壽宴逐漸進入高潮。
表演結束,各位賓客向景老祝壽,切蛋糕,應酬了一番,主持人唸完結束致辭,大家有序散場……
檀笙走到門口,看見正在送客的景澄。
“笙笙……”
他看見她,眼裡有些錯愕。
緊接著,那抹錯愕便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往常的溫和。
“你見到裴總了嗎?”他問。
“見到了……”
檀笙點點頭,心裡還有些後怕。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手腕被緊緊地攥住,一把拉了過去。
“媽,怎麼了?”
檀笙有點吃痛地看了眼蘇雲錦,“這麼用力拉我幹什麼?”
“馬上跟我回去!”
蘇雲錦沒回答她,看上去很生氣,把她拉著上了車。
“砰!”地一聲,車門關上了。
“……媽,你這是怎麼了?”檀笙問。
除了平時她練琴練不好捱罵的時候,她幾乎從未見過蘇雲錦這麼生氣。
“這景家真是要氣死我了!沒一個好人!”
蘇雲錦怒罵道:“你還給他爺爺彈琴,他們哪配!”
“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