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阴沉,下着小雨。
狭窄泥泞的山路上,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正在缓缓行驶。
“你说,我回来的这么快,会不会吓小宇哥一跳?”傅晚晴坐在车后座,满心欢喜的和贴身丫鬟海棠说说笑笑。
傅晚晴去法国留学三年,这次父母叫她回国应该是要商议她和青梅竹马曹桓宇的婚事。
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自然欣喜的很。
想到小宇哥看见她惊讶的表情,傅晚晴不禁掩面一笑,不枉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坐上这班货机飞回国,若是按父母的安排坐船回来,不知道要花多久。
雨又大了些。
土路吸饱了雨水,愈发泥泞颠簸,车轮被松软的泥土吃掉一半,车速只能一降再降。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响,隐隐听到说笑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
傅晚晴被枪声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来,她意识到是对面相向来了人,吩咐张伯靠边避让。
汽车紧贴着道路一侧缓缓刹停。
突然,前挡风玻璃出现几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傅晚晴以为只是恰巧碰上,互让一步大家都能顺畅通行,也就没有太在意。
为首的马上是个半大少年,看到有车挡路却丝毫不减速,反而双腿一夹马腹,单手拉缰扬鞭策马,直直冲着汽车狂奔而来。
张伯手忙脚乱的想要倒车,发动机轰鸣了两声,罢工熄火了。
傅晚晴感觉到视线一点点被疾驰而来的黑马占据,压迫感愈加强烈。
她开始想象如果撞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眼前闪过无数可能。
一车一马眼看就要撞上。
少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狠拉缰绳,极限刹马。
胯下白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带起来的泥水飞溅到挡风玻璃上。
旁边陡崖上的碎石被震落了几块,叮叮当当砸在车顶上,让人心惊肉跳。
那一刹那,傅晚晴心脏骤停,着实被吓得不轻。
雨刷器疯狂的工作想要扫除玻璃上的泥泞,却只能把泥水糊的到处都是,十分窘迫。
少年跳下马,拿马鞭指着汽车高声喝令:
“给小爷让路!”
傅晚晴被激起了火气,摇下车窗探头对质:“我们各走一半互不干涉,凭什么要我让路,这路是你家的吗?”
她这才看清楚拦路少年的模样。
少年长了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像个瓷娃娃似的漂亮,但此时满脸嚣张跋扈,一点也不可爱。
好像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真是稀奇,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不知道汉城的一切都是小爷我的。”少年扬起脸庞,一脸傲慢的神色,令人生厌。
少年身后一群狐朋狗友连连附和。
傅晚晴看着眼前这群拦路的少年,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首饰也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珠玉,骑的马更是极其昂贵的品种。
看这架势,应该全是贵族公子哥儿。
少年看傅晚晴不说话,声音更有了几分底气,他秀眉一挑,趾高气昂的颐指气使:“偷偷摸摸走小路逆行进山,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细作,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去审问!”
“你敢!”傅晚晴气得咬牙切齿,她刚刚还想各退一步息事宁人,现在也被激起了满腔怒火。
“我就敢!”少年跷着腿坐在汽车的引擎盖上。
“张伯,开车,冲过去!”傅晚晴发了狠,她今天必须给这个蛮不讲理小霸王一个教训。
“小姐!那可是杨家的孙少爷。”张伯不敢开车,傅晚晴刚回国可能不认识杨铭煜,他却清楚杨家惹不起的。
“管他什么王孙贵胄,今天必须让他长长记性!”傅晚晴说一不二,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汽车引擎已经发出轰鸣声,很快就要启动。
急促的马蹄渐近,一匹矫健的黑马出现在视线中。
对面的一群少年回头看到来人,纷纷收敛了无法无天的气焰,让开一条路。
黑马背上的人俯下身把杨铭煜一把抄起,稳稳放在马背上,随后策马与汽车擦身而过。
那人利落的翻身下马,将校呢的大衣随着动作翻飞,猎猎作响。
傅晚晴不禁去数他肩章上代表军衔的星星。
竟是个少将。
感觉他也没比之前那群纨绔少年大多少的样子,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了。
“家中小辈顽劣,多有得罪,还请小姐不要和小孩子计较。”那名军官走到车窗前,俯下身和傅晚晴说话。
傅晚晴得了机会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他,细看容貌,也是极其漂亮的,不过那一双本应是点睛之笔的眸子却死气沉沉,甚至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样子。
傅晚晴刚要开口,那军官却转过头,对着杨铭煜淡淡问了句:“今日是你的授衔仪式,你不好好在家,要到哪儿疯去?”
“今日飞行大队演习,听说有新飞机,我要去看!”杨铭煜不禁顶嘴,声音却弱了两分。
“家中四处寻你,你是想被抓回去,还是乖乖自己回去?”
杨铭煜双手环抱在胸,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话说的倒是好听,他们抓得着我再说。”
杨铭煜最终还是在那名军官平淡如水的注视下屈服了,指着傅晚晴的车小声嘟囔了句:“把她抓回去,她走这条路进城肯定有问题。”
那军官解决了罪魁祸首,三言两语就让后面的一群纨绔子弟各回各家。
趁着这个功夫,张伯小声提醒傅晚晴:“杨世彦,杨家四少爷,当下杨家的少主人。”
看着杨铭煜骑马回去,杨世彦才转过头来和傅晚晴说话:“今日家中有急事,若小姐心中有气,改日我登门赔罪。”
看似客客气气,却把傅晚晴想说的话堵的死死的,若再纠缠下去就是她蛮不讲理。
“不必了。”傅晚晴只得作罢。
“小姐,这条路只用于军事物资的运送,您去汉城为何走这条路?”杨世彦话锋一转。
“盘山路设卡检疫堵上了,进山隘口又说近期有军事活动也不让过,这个家我是回不去了吗?”傅晚晴冷声质问。
“小姐您言重了。”杨世彦不禁暗叹:好伶牙俐齿的姑娘。
“我不和解了,记得带着你家小祖宗到我家给我赔罪。”傅晚晴说完便摇上车窗,不想再多废话。
“张伯,开车。”
杨世彦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冷声吩咐匆匆赶来的副官:
“护送这位小姐进城。”
没等汽车启动,杨世彦已经策马离去。
马蹄扬起一片泥水,却溅不到马上那人的身上,一身纯白的军装礼服一尘不染,不像是应该出现在泥泞中的人。
傅晚晴不禁多看了两眼,这样出尘的人物竟也是军阀府里封建余孽,果然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