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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火光是從偏殿燒起來的。

謝儀跑出來的時候,火已經燒得很盛了,撲天的黑煙直往她喉嚨裡鑽,嗆得她咳聲不止。

“寧安宮是貴妃生前居所,多年來沒出過岔子,怎等這回就燃了火?”

容筱比謝儀還先到一步,在火光照耀下,她眼裡的笑意藏不住:“聽說昨日崔家門上來了個和尚,說謝姑姑是天殺轉世?”

“該不會是你把黴運轉到了宮裡!”

她拿著繡花帕捂嘴,心思溢於言表。

謝儀眉心微動:“貴人慎言,普天之下就是皇恩,有陛下龍威浩蕩,何來黴運一言?”

這場大火起得莫名,顯然就是衝著謝儀來的。

果然,容筱被噎回去後猶不死心:“糟了!我記著貴妃舊物今日洗塵後,謝姑姑就是將其歸於偏殿之中?”

“你們去救火的人身手都麻利些!萬一貴妃的東西被焚於火中,陛下動怒,你們一個都逃不了!”

當然,首當其衝得還是謝儀。

被指桑罵槐地說了一通,謝儀神情依舊不改:“勞您掛心了。”

說來容筱也是沒膽。

她一把火只敢燒偏殿,卻沒引到靈堂來半分。

是怕陛下屆時震怒細查,引火上身燒到自己?

謝儀識破一切:“貴人別急,偏殿裡的那些……燒了也就燒了。”

“左不過是奴婢將曾經貴妃賞的舊物歸納在一處,想著日後也好帶回崔家留個紀念。”

“娘娘的東西都完好無損地在靈堂擺著呢。”

她沉寂話語,如同在容筱心口敲了個警鐘:“你怎麼會……”

人仰馬翻,所有人都在忙著救火,並沒有太多雙眼睛盯著這邊的爭執。

謝儀往前邁了一步,附在容筱耳畔:“容貴人,您潑油縱火的手段實在太不高明,奴婢察覺難道不是情理之中?”

“你是貴妃的人,哪怕如今得了恩寵伺候天顏,也該記得,只要進了寧安宮,你就永遠都還是貴妃的奴!”

容筱面色煞白,偏生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怕謝儀提前掌握證據,告到陛下面前……

畢竟,這位曾經叱吒寧安宮的謝姑姑,手段真不是蓋的!

容筱恨透了她為什麼要得罪謝儀!

“今日,是奴婢該謝你這把火。”

謝儀說得似是而非:“若貴人能夠待會在旁配合,奴婢不會將其因告訴陛下,但你之後,最好夾著尾巴做人。”

“若你敢覬覦貴妃的東西,奴婢就是遠在崔府,也一定不會讓你好受。”

明明是最平乏的語調,卻能將容筱驚得一身冷汗。

她再也不敢挑釁了,望向謝儀的眼中只有驚恐,還有對未知的畏縮。

謝儀究竟想借把火做什麼?

寧安宮的事,很快傳到了景明帝耳中。

他親至於此,來時,火光已經熄了大半。

宮中人辦事效率很快。

隨著最後一絲火苗滅掉,人群中響起一聲驚呼:“地上怎麼有字?!”

“莫非……是貴妃娘娘顯靈了?”

靈堂裡的蠟燭隨風搖擺,宮人越說越懸乎,好幾個都被嚇得癱在地上。

事情傳到景明帝耳朵時,謝儀正著手為他沏茶:“陛下,這是娘娘生前最愛的雨前龍井。”

“此次大火,是奴婢失職,請陛下容奴婢前去查探。”

謝儀剛想跪下,一雙大掌驀然將她托住:“一道去吧。”

是景明帝。

她將臉埋得低低的,規矩而又怯懦。

她和容筱不一樣,沒有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想法,對九五至尊的靠近,只想逃得越遠越好。

“奴婢惶恐火場髒汙,辱了龍體。”

“無妨。”

景明帝被掃了興致,最終視線落在那高位靈牌上:“他們不是傳貴妃顯靈?若世間真有玄說,朕該去看她一眼。”

謝儀沒再說了,而是挪動步伐,不遠不近地跟在景明帝和已經六神無主的容筱身後。

偏殿裡所有東西都燒沒了,一場大火,泯滅了所有痕跡。

涼風習習,撲打在謝儀的臉上,讓她在這般情形下也終於還是保有了一分清醒與理智。

她盯著那抹明黃身影,看景明帝愈發湊近上前時,心知肚明。

景明帝上套了。

“陛下,這字跡……奴才們剛進來時,是沒有的!”

“它就是突然出現!”

一句句言之鑿鑿的話語,不是謝儀特意安排。

而是確有此事。

枸櫞汁水配上陳醋、白鞏很好用,只有在烈火烤後才會顯出痕跡。

打從發覺容筱派人往偏殿潑油後,謝儀就已經準備將計就計。

天降大火,鬼靈引言,多好的由頭?

只差最後一把柴了。

黑夜中,看什麼都不分明。

謝儀朝容筱遞出眼神後,後者卻立刻一激靈:“陛下,這確實是娘娘字跡無疑!”

“娘娘自小跟隨書法大家練習,這世上再無人能夠仿其風骨……妾身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娘娘顯靈!”

容筱到底在後宮錘鍊三年,對著一片灰燼也能哭得聲淚俱下。

謝儀暗暗為她叫好。

有些事,她的身份不能撒潑推進,但容筱可以。

至於字跡?

她跟在崔貴妃身邊的那些年裡,將其字跡學了個九成,剛剛人來人往,有些筆畫處暈開。

謝儀自信,沒人能察覺得出異常。

——吾侄簡之,男人立業而成家。崔家,皆靠你一人了。

今夜之後,所有人都將知道崔貴妃對崔簡之的看重。

也是替崔簡之在景明帝面前掙了一回眼緣。

他的婚事不再是崔夫人能挾持做主的事了。

至於怎麼才叫立出功業?

那隻由崔簡之自己決定!

“她倒是至死都惦記崔家。”

沉啞的嗓音隨風傳入謝儀耳中,她驀然掀眸,心中一重。

她什麼都算到了,唯獨只有一點。

君心難測。

謝儀不敢篤定。

她小心翼翼地用餘光打量,卻發現景明帝早已恢復常色,好像方才只是一句隨口嘟囔:“朕成全她。”

成全,是指什麼?

謝儀暗暗揣摩,可後來幾日,景明帝再也沒提過這事。

她也被忙碌衝得不敢再想了。

忌辰當日,來往弔唁的人不少,謝儀腳不沾地地來往接待,愣是沒出半分岔子。

可終日的不飲不食,讓她在最後關頭,差點沒撐住倒在了去小廚房的路上。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襲來,耳邊只有清潤音調:“姑姑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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