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這一喊,一個衣著質樸的女人,從二樓一個房間迎了出來。
“是俞總啊,歡迎歡迎!”滿臉的笑容。
女子將我迎進一間辦公室,忙著沏茶,又從旁邊的房間,拿出幾個桔子來,很是客氣周到。
“您別客氣了,才吃過飯。剛才在院子裡子散步,正好遇見了你們家小可愛,她把我帶了進來。”我要為自己的突兀造訪,找一個合情的理由。
“這小丫頭,在這小院裡長大,見誰都不認生,尤其是見到漂亮的小姐姐,更是喜歡得不得了!”
“小姑娘挺可愛的,我們挺有緣的。”我隨聲應承著。
“學校有幾位老師?……學生多嗎?”實在是不好意思直截了當地打聽,只能是有意無意地,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她閒聊著,轉著圈兒瞭解男孩的情況。
“學校一共有5個人,校長、副校長,還有兩個老師和小程,他是兩年多前來我們學校代課的大學生。”
“小程,你來一下,來客人了!”女人好像看透了的心思,突然衝著樓上喊了一聲。
毫無思想準備,心臟“突突”地跳得厲害。
程峰應聲從樓上跑了下來,站到了我的面前,輕聲地叫了一句“俞總,您好!”。
程峰走了進來,女子笑著說道,“俞總,讓小程陪著說會話,正在收拾房間的衛生,我就先不陪你了。” 女子說完,退了出去。
程峰極不自然地站在旁邊,氣氛有些尷尬,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是哪一年來的學校?”我打破沉默,主動問道。
“從上海回來三年了,2008年大學畢業那年,我奶奶生了重病,想陪陪她,就回到了高嶺。後來學校缺老師,剛好我白天有時間,就來母校做了一名代課老師。”
“你是東海大學金融系畢業的?”
“是啊,您是怎麼知道的?”
“你球衣上寫著呀!你比我高一屆,是我的學長。”
“哪裡喲,您是領導!”
“晚上是住校嗎?”
“不,我家離學校不遠,每天都會去的,今天的作業有點多,才批改完,正準備回去了。”
電腦程序式的一問一答,既尷尬又無趣。
再聊下去,只會更尷尬更無趣。
我藉口出去散步,從學校退了出來。
他送我到操場的小門口,沒再跟著走出來。
期待已久、預演多次的會面,卻是如此的草草收場。
“遠遠望著生龍活虎的男孩,見面時卻是這般的靦腆無趣!” 心裡想著,難掩的失望。
回到房間,靜靜地坐在窗前,腦海裡不時重放剛才見面的場景,悵然若失!
突然,感覺眼前一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看似索然無味的對話,其實所獲頗豐,“清楚了程峰的身份,他是高嶺小學的老師,三年前從東海大學畢業;還了解到了他是高嶺本地人,家離學校不遠……。”
想到這些,心情突然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很快,又到了週五的下午。
略微梳理一週來的工作情況,整理幾件隨身的物件,準備著回城度週末了。
“晚上請你吃飯,一定要賞光啊!”沒有敲門,鄭賢明矮胖的身體,突然就直接出現的眼前。
“謝謝,今天是週末,我要回沙南的。”
“我也要回城呀,明天早上一起回!”
“謝謝領導,真的不用,我與爸媽講好了,他們還等著我吃晚飯呢?”我極力推辭著。
“你來我們高嶺都兩個星期了,作為公司總經理,我理應請你吃個飯,為你接風洗塵。”
“我已經定好了地方,就在鎮上的桃源大酒店,晚上6點,你一定得來!” 霸道的命令式口吻。
看著鄭賢明那不懷好意的眼神,莫名其妙的就心生厭惡。
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怕有一萬個不樂意,只要不想把關係徹底搞僵,就不得不去低頭應承著。
為了不跟鄭賢明一起走從公司到鎮上酒店這段路,我提前來到“桃園大酒店”,小鎮上唯一一家較大的餐館。
晚上用餐,除了鄭賢明和我,還有公司好幾個部門的負責人,都是平時跟著鄭賢明混江湖的“小嘍囉”。
每個人的面前,都倒上了一杯白酒。
我堅決拒絕喝酒。來的路上,就已經反覆告誡自己,今晚不喝酒,這是我的底線。
“今天你是主角,怎麼能不喝點酒呢?表示表示一下,總是要的嘛!”鄭賢明極力堅持著。
“俞總,今天請您吃飯,鄭總是費了好一番心思的,讓我們這麼多兄弟都沒回去,一起來陪您,您不喝點酒,實在不夠意思哈。”一幫“嘍囉”隨聲附和。
當時沒有聽懂“鄭總費了好一番心思”的真實意思,不過很快就明白了。
菜已上齊,卻開了席。
鄭賢明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式。
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工夫,我最終不得不妥協,折中地同意喝一點啤酒,但僅限量一瓶。
之前也喝過啤酒,三兩瓶的,不會有問題,這也是我同意讓步的底氣。
酒桌上,鄭賢明免不了的一番高談闊論,不是他的人生勵志史,就是他對楚南茶葉分公司的豐功偉績,好像沒有他,楚南茶葉分公司就辦不起來似的。
一桌子的人,都在鼓吹叫好,一副頂禮膜拜的神態,實在是令人倒胃。
雖如此,卻也未能免俗,我也不得不隨聲恭維幾句,總不至於破壞了這“大好”的氛圍!
被輪流幾番“攻擊”,一瓶啤酒很快就見了底。我堅決不肯再喝第二瓶了。
“小俞總,再來一瓶,你悠著點喝,能喝多少算多少!”鄭賢明又開始忽悠,狡黠的眼神,掃了一圈周圍的幾個人。
“領導,您不喝了,我們哪敢再喝呀!我們這些兄弟,也難得聚在一起,大家都正在興頭上,這樣半途而廢,該有多掃興啊,您就忍心?”個個都是人精,鄭賢明一個眼神,便心領神會。
當然,我也不是傻子,但還是沒擋住一群人的軟磨硬泡,接下來又開了一瓶。
你來我往的,不知不覺中,第二瓶又見了底。
雖然兩瓶啤酒,不至於讓我趴下,但我清楚,他們不把我灌醉,是不會罷手的。
於是,我故意趴在桌子上,不再理會他們。
喝了快兩小時,到晚上八點左右,一個個終於心滿意足地散了場。
一群“小嘍囉”們,都是本地人,直接從酒店回了家。我擺脫鄭賢明的攙扶,與他一起返回公司。
路上,鄭賢明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
“小俞總,沒事吧?”不是關切,是試探。
“出來吹吹風,好多了,我沒事。”
鄭賢明發現,我好像並沒有被他們灌醉,臉上突然便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公司的整個院子裡,只有昏暗的路燈,和此起彼伏的哇鳴。
明天是週末,連值班的員工,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整棟大樓,空無一人。
此時我才明白,這一切,包括時間和地點的選擇,都是鄭賢明精心算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