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面，是她懷胎六月時。
她的四肢瘦得嚇人，與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眼眶發黑，眼窩深深地凹陷了進去。
那無神的雙目盯著我看了許久，眼珠突然顫了一下，緊接著，她的雙手開始瘋狂的捶打肚子。
“你不要命了？！”
我慌了，怒吼著從後面抱住她，控制住她的雙手。
她比我高半個頭，可她身子太弱了，掙扎著擰不過我。
世上怎麼能有那麼狠心的女人，連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我想不通，一遍遍地質問她。
她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目光直直的盯著牆上那唯一的裂縫。
一束陽光透了進來，落到髒兮兮的地上，白得晃眼，與周圍的昏暗格格不入。
奶奶找來了四根大麻繩，綁住了她的四肢，不讓她傷害孩子。
這次，我沒有阻止奶奶。
5
她生了，是個女兒。
她瘋了似的要掐死女兒，還好我眼疾手快，奪過了襁褓。
奶奶這次並沒有生氣，只是嘆息一聲，“她要掐就掐吧。反正女娃兒也不能傳宗接代，養著浪費糧食。”
我緊緊把女兒護在懷裡，“這是我的女兒！親生女兒！”
見我態度堅決，奶奶也是沒辦法，“好好好！反正這女娃兒生得周正，就養著吧，長大了能換不少彩禮。”
不管怎樣，總算是保住了女兒的小命，我高興極了。
女兒遺傳了她媽的優秀基因，皮膚白嫩嫩的，眼睛又大又水靈，笑起來好看極了。
我偷偷給她取了名，叫笑笑。
我喜歡抱著她到處炫耀，“看！這是我女兒！她叫笑笑！”
村裡人紛紛朝我翻白眼，女娃子有什麼好得瑟的，還不如早點賣了換幾口糧食。
我想，他們肯定是羨慕嫉妒我有那麼可愛的女兒。
笑笑斷奶後，媳婦又跑了一次。
她一個人一路往北，穿越了大半個原始森林，最後被狼咬了。
被找回來時，她的肚子已經被咬破了，發了高燒，花了不少錢才把命從鬼門關拉回來。
醫生說，命是保住了，但以後生不了孩子了。
奶奶面色陰沉，目光定定地看向了笑笑。
我抱著笑笑就跑，“不準打我女兒的主意！”
6
一天黃昏，小黑屋裡傳來淒厲的喘叫。
我衝出去看時，有個鬍子邋遢的男人提著褲子離開。
作為男人，我知道他做了什麼！
我想殺了他！
可奶奶說，“家裡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現在就指望著你媳婦兒了。”
可我不想要她賺那種錢！太髒了！
此時天上飄著鵝毛大雪，我拿了一件棉襖進小黑屋，披到她背上。
她背對著我，瑟瑟發抖。
我輕輕地摟著她的肩膀，“乖，不怕，是我。以後我們一起出去幹活，賺正當的錢，再也不讓別的男人欺負你了。”
她的頭猛然一低，緊接著，我的手背好痛，痛入骨髓。
我猛然收回手，手背上是兩排她的牙齒印兒，汩汩鮮血滲了出來。
她仰著頭，臉蛋兒被白熾燈照得格外蒼白，嘴角的血跡好刺眼。
隨後，骨節分明的五指呈爪狀，爬行著向我撲過來！
瘋了！她瘋了！
我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小黑屋，鎖了門。
7
許是聽到了動靜，笑笑嚇哭了。
哭聲好大。
如果奶奶被吵醒了，會發火的。
我抱著她坐到院子裡，輕拍著哄她入睡。
月亮瞪著又大又圓的眼睛，高高地懸在頭頂，它太圓了，它在嘲諷我殘破的人生。
第一個我想用生命來守護的女人，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