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逸揚在臨近下班前，推開了頂樓的總裁辦公室。
最近程宴親自帶隊在做一個人工智能的項目，一般沒有應酬和出差計劃時，他都會窩在辦公室裡敲代碼。
這會兒他正坐在辦公桌前，身側是一面大大的
落地窗，傍晚的斜陽傾瀉而下，辦公室一大半的面積都被染成了橙黃色。
他的身影落在那片斜陽之中，鼻樑間架了一副無框眼鏡，整張臉的線條和比例，被眼鏡裁割的更加精緻完美。下頜的線條如刀刻一般，凌厲落在半空中。
下半身的長腿此刻輕疊著搭在辦公桌邊緣，一臺筆記本搭在腿上，鍵盤聲“噠噠”不停，隨著他指尖不斷的起落，一行行代碼密密麻麻的出現在屏幕間。
曲逸揚見著，賤兮兮的拿著手機偷拍了一張照片，接著打趣道：“你說你這樣子我要是發到網上，給你那些小迷妹看，是不是要掉不少粉了？”
曲逸揚會這麼說，完全是平日裡的程宴多以清俊的天之驕子姿態出現，很少有像現在這般斯文又痞氣的時候。
程宴似乎也不在意，聽了曲逸揚的話，頭都沒抬。
“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和在和名文公司談【啟明星】的項目合同細節嗎？”
“我倒是想啊，這不是出意外了嘛。”
曲逸揚大咧咧的往旁邊的沙發上一坐，將剛剛聽到的所有事情都跟程宴複述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我估計多半是那個姓王的搞錯了，然後故意把責任推到那小實習生身上。”曲逸揚“嘖”了一聲，“聽他們部門的人說，小姑娘被砸了一臉的文件，半張臉沒一會兒就腫起來了，看起來賊可憐。”
程宴敲打著代碼的手指不太明顯的頓了一下，沒出聲。
曲逸揚見他沒反應，忍不住了，又說：“你說我們要不要出手幫幫她啊？這小姑娘也被欺負都太可憐了。而且那姓王的……”
他話說一半，知道程宴明白他後面的意思，就沒再明說。
程宴眉眼都沒動一下，面容極其平靜。
“為什麼要幫？她經歷的都是一個實習生早晚要經歷的事情，如果她搞不定，只能說明她不適合這份工作。”
“……”曲逸揚有點無語，片刻又嘟囔道，“真無情，好歹咱們之前有過一些交情呢，相處的也挺愉快。小姑娘初來乍到的多不容易，能照顧一下就照顧一下唄。”
“對於一個職場新人來說，不插手她的工作就是照顧。不管是正面還是負面，她都得經歷。”
程宴像是有些累了，他說著話時，抬手將眼鏡摘下來，閉著眼用手指在鼻樑中間捏了捏。
片刻，他再次開口：“當初我們創業都初期，是一帆風順的嗎？”
這回曲逸揚聽了他的話，只輕“嘖”了一聲，沒再反駁。
–
童鹿熬了一晚上，終於在第二天上班前，把【啟明星】的研究資料整理完畢了。
部門的人陸陸續續來上班了，在看到她還坐在工位上時，每個人都露出一絲可憐她的表情。
有人看不下去，建議她先休息一會兒。童鹿只是搖搖頭，說她不困，也不累。
週末在一旁看的有些於心不忍，但卻也知道現在這個情況沒辦法再說勸她，所以就只默默的拿了幾袋自己的零食給她。
王姐這個時候恰巧走進來，路過童鹿工位看到她桌上的零食後，她哼笑了一聲。
“你倒是不虧待自己。”
童鹿沒在意她話裡的冷嘲熱諷，起身將自己整理了一夜的文件遞了過去。
“【啟明星】的研究報告我已經整理完畢了，我前後核對過三遍，確定沒有任何漏洞，也在電腦裡重新打了一份文檔備份。”
最後一句是童鹿故意加的。
昨天的事不管是她聽錯了，還是王姐故意說錯了，她都不想再經歷一遍。
所謂備份，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也是隱晦的表達了自己不會再因為同樣的原因被欺負。
王姐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有些好笑的看了她半晌。
“行，我知道了。”
童鹿鬆了口氣，提了一整晚的心也終於放下了。
她原本想收拾東西回學校，因為熬了一夜，一般情況這種程度的加班第二天都不用再工作了。
可是哪料王姐在回到自己工位之後，又馬上折返了回來，手裡還多了一個u盤。
“昨天交給你的兩個任務，現在算是全做完了。你作為新人，多接觸多學習總是好的，這U盤裡是咱們組先研發的一個軟件，你今天就把這個軟件程序裡的bug抓一抓吧，如果有能完善的代碼，也順便弄一下。”
王姐別有深意的笑笑，眼底的神色有些意有所指，“畢竟，你最擅長這種不需要腦子的事情了。”
這話一齣，旁邊立馬有人站起來替童鹿說話。
“王姐，童鹿已經熬了一晚上了，鐵人也不能再挺一天了啊。況且抓bug這種活這麼簡單，你給誰都能做啊。”
“就是因為工作簡單，才只能讓她這種剛來的實習生來幹。你們手裡都有重要的項目，誰能浪費時間在這上面？”
“可是……”
“行了，你們要是有問題就去找老蔣，別跟我在這嘰嘰歪歪的。既然人交到我手裡了，那就只能是我說讓她做什麼，她就得做什麼。”
童鹿原本一直在旁邊沉默著，聽到這裡，她捏了捏手指，深吸一口氣，回：“沒事，我可以做。”
王姐聽見她的話，隨意看了她一眼，之後便冷呵一聲轉身走了。
童鹿一言不發的從包裡拿出了一沓紙巾，接著將U盤揣進外套口袋，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她一整晚都在對著電腦，沒有時間洗漱。
現在都是第二天了，她沒辦法再髒兮兮的繼續，索性就來洗手池這邊洗洗臉，順便也能清醒一下。
冰涼的水花潑向臉頰，她熬了一晚上，神經已經有些撐不住，太陽穴兩側開始隱隱的泛疼。
起身時，衣兜裡的手機恰巧響起，她拿出來一看，是楊佳打來的。
“鹿鹿子，已經到了上班時間了，你這個加班是不是可以結束啦？快點回來休息吧，我把床都給你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閨蜜聲音的緣故，童鹿一直強忍在心頭的委屈在這一瞬間突然就爆發了。
她眼眶通紅，裡面溼潤的淚液在慢慢氤氳。
後來咬著唇平復了好半晌情緒，她才說：“我先不回去了，今天還有別的工作要做。”
“臥槽，那個老巫婆又給你別的活兒了？”
“嗯。”
“這他媽……”
楊佳昨夜就和童鹿打過電話了，也知道那兩個文件的事，她一口咬定那個王姐就是在搞童鹿，還說對方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所以這會兒聽完童鹿的話，她又像往常一樣，張口就是一頓輸出。
末了，她問童鹿：“你今天真沒辦法把那活兒推了？”
童鹿垂垂眼，“暫時應該是沒辦法。”
“行……”楊佳聲音咬牙切齒的，片刻，她又說，“這次忍了就忍了，但我得提醒你，這個人照現在這麼看，絕對不可能輕易的放過你。你得想辦法做點什麼了，不然以後肯定還會一直被欺負。”
童鹿抬頭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
才洗完的臉沒來得及擦，臉頰和睫毛上還掛著水珠。
她臉色這會兒有些不健康的白，眼底的神色到底比往常深了不少。
聽了楊佳的話，她靜靜的和鏡中的自己對視了一眼，半晌，她說——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