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贏舟是懶怠解釋的人,只喚來侍衛道:“配合江家,把那人找出來。”
說完便轉身朝大門內走去。
留下沈家人面面相覷。
有人道:“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個皇子表哥,囂張什麼。”
“嗤,酸什麼,就算沒有皇子表哥,你倒是做到年僅二十三就與蕃外五個天品大國訂下單一盟約啊,沈家這一輩能做四商院院主,能穩坐南嶺海商之主的位置,可全靠家主。”
兩撥人顯然互不服輸,不過還是站隊沈贏舟的要多些。
只是對於今日婚約之事,卻皆是心有遺憾。
“也不知道家主為何不喜江大小姐,雖說江大小姐過去是跋扈些,可畢竟身份在那。且她不止是江家嫡支唯一的女兒,還是君家最後一位小姐,唯一能叫整個南嶺尊稱一聲大小姐的人,她才是最合適做家主夫人的人才對啊。”
“就是,你說這江扶月要容貌可稱翹楚,要身份可謂門當戶對,要性子,你們看今日,對家主那般乖巧溫柔,我要有這樣個心慕自己的女兒家,那做夢都能笑醒。”
“你們看君家那些老奴,自江扶月被接來扶水郡,便都丟了原處的好日子不過,跟著江扶月搬來了扶水郡,古怪得很。”
說著說著,原本爭吵的兩撥人,都起了共鳴,三三兩兩說著話入了沈家。
圍觀的百姓們見沒熱鬧可看,便也都各自散去。
秦歸雀站在原處,看了會沈家大門的牌匾,才轉過身去追江扶月。
江扶月離開沈家後,空中紅雲頓散,只剩暗沉的藍。
燈籠火燭,街市璀璨,偶有婦人從巷陌走出,喚還在玩耍的孩童歸家。
她微垂著頭。
說不難過是假的,雖說沈贏舟眼瞎,可也是她思慕多年的少年啊。
忽有小孩衝出又停在路中,薛城喊了聲,“小姐小心!”
江扶月亦是忘了失落,用力拉住馬。
“籲”得一聲長嘯,夾帶著江扶月的一聲痛呼。
昨夜被割破的肩膀一陣疼痛。
她緊皺眉頭,忽見眼前一道身影掠過。
秦歸雀已經提了那呆滯的孩子站到了一旁。
人群裡衝出一個婦人,忙抱過孩子,見孩子沒事,趕緊跟江扶月點頭。
“孩子不懂事,衝撞了大小姐。”
江扶月痛得腦袋嗡嗡的,只道:“管教好。”
那婦人忙應是,隨即一邊拍打下孩子的屁股,一邊往遠處走去。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在大街上跑鬧,眼睛看著前頭,你就是不聽……”
江扶月暗吸著氣。
乾脆棄了馬下來。
她看向一旁的秦歸雀,勉強笑道:“今日勞煩。”
秦歸雀視線掃過江扶月的肩頭,那裡已經被血浸作深色,只是天色暗了,輕易注意不到。
他問道:“你受傷了?”
說話間,已經是擰緊了眉頭。
做護衛第一天,他就失職了?
江扶月怔了下,跟著瞥了眼自己的肩頭,“昨日的傷,方才拉扯到了。”
也是她要面子,今日非要騎馬。
秦歸雀默然,又多看了江扶月肩頭一眼,他記得昨日里在山林裡,似乎也沒這般重的血腥氣。
一直默默跟在後頭的薛老面色凝重,“小姐,奴去尋馬車來,您今日便先去別院住吧。”
折騰這麼兩日,江扶月也累得很。
若是回江家,又要面對那些討人厭的聒噪。
她方要點頭應好,忽聞呼嘯聲來。
街道上,百姓們都分散兩旁,迎面來了數人,還帶著輛馬車。
這群人一直停在了江扶月跟前。
領頭騎馬的中年人跳下馬,朝江扶月行了禮,便道:“大小姐,老太爺請您歸家。”
江扶月眸光輕顫。
看樣子這是打算找她茬了。
薛老突然道:“封彬,許久不見。”
中年人面色凝重抬眼,視線落在薛老身上,閃過一絲悲慼,“薛爺爺。”
薛老:“枉你還記得我這把老骨頭。”
老人自嘲笑了下,便平靜道:“小姐今日疲乏,需靜養,怕是要請你讓一讓路。”
封彬擰眉,“薛老,非我不敬小姐,只是,這是老太爺的意思。”
“什麼老太爺的意思,封彬,你別忘了你幼時在何處長大,你出身君家,小姐才有君家血脈,聽他姓江的做什麼!”
封彬默了默,“薛爺爺,如今已沒有君家了,我當年隨夫人陪嫁到江家,便已是江家人。”
“你……”薛老氣得發顫。
江扶月卻是平靜。
她驟然笑道:“我正要尋馬車歸家,祖父果真是疼我的。”
薛老看向江扶月,面露不忍,“小姐。”
秦歸雀忽問:“我帶你走?”
江扶月詫異得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多謝,不用。”
她又對薛老道:“您不用擔心,不過是回江家,又不是去什麼龍潭虎穴。”
說著便要朝馬車走去。
封彬剛要鬆口氣,江扶月卻突然站住腳步。
“薛城,你來。”
正生氣的薛城連忙跑上前,“大小姐!”
江扶月道:“敲個鑼,我有些話要說。”
薛城愣了下,就要去後頭拿鑼。
封彬面色大變,老太爺說了,萬不可讓大小姐在街上胡言亂語。
因此方要下令,“來人,請……”
話未說完,一道身影便在眼中放大。
下一瞬,秦歸雀已經站在了封彬身後。
刀柄抵著封彬的後背,讓他瞳孔驟縮。
這麼快的速度……
“你、你是誰……”
秦歸雀沒有應他,只道:“好好聽話。”
封彬身後的侍衛也都瞪大了眼,有人哆嗦出聲,“封、封大人……”
封彬想開口,然而男子的眸光掃過,他如墜冰窖。
此人殺過人,殺過很多人,這個莫名的認知使得他腦中一片空白。
只能木然聽從耳邊的聲音道:“安靜,聽小姐說話。”
江扶月看著秦歸雀,也是沒反應過來,她還沒拜託秦歸雀,這廝就自己上了。
什麼不會做護衛,這就是護衛本衛吧……
秦歸雀見江扶月只盯著自己,微蹙了下眉頭,“你不是有話要說?”
江扶月回神,霎時笑意盎然。
果然,僱秦歸雀是她最幸運的事吧。
薛老多看了秦歸雀一眼,又戳了戳自己那口水都快流出來的孫子,“還不快去敲鑼。”
薛城眸光驟亮,他趕忙衝到隊伍後頭,搶過鑼用力敲。
霎時,本就看熱鬧的百姓都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