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月手越攥越緊。
她回憶起書裡的劇情。
新婚之夜,蘇織柔傷心欲絕跟著魏南曜失蹤。
於是新郎官丟下還蓋著蓋頭的新娘子,動用全部力量,滿城搜尋蘇織柔。
那是何等的屈辱、與悲慼。
如果她沒有覺醒記憶,沒有知曉故事劇情,那她便要為這對作女渣男賠上一生。
江扶月望著沈贏舟,收斂了惱意,忽地笑道:“沈大公子,應你所求,我來許你自在逍遙了。”
沈家人皆是變了面色。
什麼叫應你所求,這分明是在說自己是被迫退婚。
他們皆都看向沈贏舟,希望沈贏舟出言反駁。
只是沈贏舟作為高冷霸道男主,自然是不會同江扶月做爭辯的,因此只是默然不語。
江扶月心中哼聲:你就維持住不長嘴的高冷男主角色吧,反正我要做好我的惡毒女配。
接下來的退婚流程出奇得安靜,沒有眾人想象得歇斯底里。
南風把備好的退婚書以及同心佩呈到沈贏舟跟前,沈贏舟默了會,提筆落字。
江扶月醞釀好情緒,驟然垂了視線,低聲道:“既是已經退婚了,沈大公子,我可否問您件事?”
沈贏舟動作頓了頓,應了聲“嗯。”
“昨日殺我的人,與你有沒有干係?”
周遭都屏住了呼吸。
“不是。”
江扶月低著頭,“嗯,我信。”
沈贏舟皺起眉頭,“我會查出來是誰。”
“多謝。”
江扶月抬眸,笑得卻是勉強的樣子,“我也希望不是你。”
那話音似餘暉即散前的最後一縷暖風,將苦楚揉進了全部的溫柔中。
也叫不少有情人微微紅了眼。
“她說她信,不過兩個字,她就信了,多可憐的姑娘啊,她一定還心悅著沈大公子。”
正站在人群裡的秦歸雀聞言抱著刀微微蹙眉。
那邊沈贏舟亦是覺得心口有些堵得慌,卻不知該說什麼。
沈贏舟不說話,主場便是江扶月的。
她嘆道:“既然退婚了,有些東西也不好留著了,南風。”
“是。”
南風應聲,又推了個一人多高的架子來。
架子蓋著紅綢,不知是何物。
江扶月輕撫紅綢,帶著惦念道:“這是我親手所制嫁衣,你來退婚的前一日,我才制好的。我想著,雖是穿不上了,也該讓它在人前露個面,也不負我這些年的心血……”
她像是才想起般,笑問沈贏舟:“可要看看?”
“家主,”沈贏舟背後,有人低低出聲,“您不可縱容啊……”
江扶月的每句話,都在把他們沈家釘在過錯方。
然而沈贏舟卻沒有應聲。
他心中有愧,自是如江扶月所想般啟唇道:“好。”
沈家人見狀,皆是無奈噤聲。
江扶月看了眼南風,南風便與冬夏一道掀開紅綢。
深紅色的霞帔上百花錦簇,青綠色的廣袖外裳大氣恢弘,袖口領口邊緣皆嵌細珠點綴,內裡的織錦裙上更有祥雲與鳳鳥交相輝映。
嫁衣妥帖得掛在架子上,底下還有一方小座,上頭是點翠鳳冠,精美絕倫。
大抵是天色給鳳冠霞帔鍍上了層金,有人低聲喃喃:“好美。”
江扶月唇角噙著抹笑,她捧起鳳冠,柔聲道:“我母親說,舊時女兒家的嫁衣,都是自己做的,所以這套鳳冠霞帔我做了很久。
這嫁衣的圖紙,是我母親臨終前為我畫的,一筆一畫,全是她對你我的祝願,所以每一針每一線,我都很認真,”
她放下鳳冠,又不捨得撫過那鳳鳥紋路,“從你離開扶水郡那年,我開始學,開始做,一年復一年,歷時八年之久,前幾日,可算是做成了,真好看……”
沈贏舟緊抿著唇。
江扶月忽地放下冠,退了步,隨後仰了仰頭,抬手輕摁了摁眼角,又噗得一聲苦笑出聲。
“這大好的日子,我差點丟人。”
就是這樣強顏歡笑的樣子,叫不少女兒家都揪了心。
秦歸雀也微怔。
是真的很難過?
正在眾人感慨萬分時,薛城卻提了個桶來,“大小姐?”
江扶月微微頷首。
眾人疑惑時,譁然聲中,一桶油潑灑到了架子上,淅淅瀝瀝落了一地。
沈贏舟猛地皺起眉頭,“江扶月?”
江扶月取出火摺子,含笑望著他,紅唇輕啟,緩緩一吹,便將火摺子擲出。
小小的火花隨風落在了嫁衣上,騰得一下燃起大火,也遮擋了沈贏舟的視線。
他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流露錯愕。
“你又何必……”
“這一針一線皆是落錯了心思,又何必再留存於世間。”
話音落下,江扶月揚聲道:“今天地、百姓為證,我江扶月與沈贏舟解除婚約。婚書、玉佩皆毀,聘禮一一退還,從今往後,各自婚嫁,解怨釋結,更莫相憎。”
她翻身上馬,抬聘禮的隊伍亦是休整好,侯在一旁。
離開時,江扶月輕輕落下一句,“沈家主,恭賀你、我,今日得此解脫。”
“駕。”她輕喝一聲,帶著隊伍朝來路行去。
只留圍觀的百姓看著那燃燒的火光。
良久,有年輕婦人哭道:“多少年的心思付之一炬,江小姐當真是傷了心了,這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話不能這麼說,不過一紙婚約的事,毀了就毀了,女方做得這麼興師動眾,未免太過小心眼,再別說,那嫁衣多值錢啊,就燒了,敗家……”
說話的男子話沒說完,就被周遭的女子瞪住。
“不燒難不成賣了嗎?八年心血,還是生母留下的念想,豈可用銀錢衡量,再者,難不成穿著嫁給旁人嗎?給他沈贏舟臉了?!”
“就是!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一個女子,豈會在快要成婚的關頭主動上門退婚!”
更有女兒家嗚咽道:“江小姐那樣敢當街鞭打蕃商的人,今日卻這般平靜,她若能跋扈些就罷了,偏她越平靜說話,我就越想哭,她該多想穿上那身嫁衣啊。”
“這樣美貌痴心的小姐,竟然看不上,十有八九這男的外頭有人了,我倒要看看,這沈家未來的家主夫人會是誰。”
在場的婦人姑娘似乎都起了共鳴般,氣惱聲哭聲罵聲交加,甚至有挽在一起互相為江扶月垂淚的。
沈家人都面色大變,皆望向沈贏舟,多了絲不滿。
“家主,此事對沈家的影響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