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沉默。
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啊。兩人的快問快答把龍緒緊張得大氣都沒敢喘。對面的龍縛也沒好到哪去。
高手之間的談話，讓鬱赫澤興奮不已。這樣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施家的死刑犯我已經處決了，其餘人就勞煩淮都了。”沈安嵐迴歸最初的正題。
“州主大赦全獄，可知沈家去向？”鬱赫澤來之前就派人去找過沈家了。
“在將軍府。”沈安嵐不避諱。
“將軍認識沈家？”對於沈家的問題，鬱赫澤想要個明確的答案。
“沈叔叔十多年前也是龍都將領，隨帝都西門皇族攻打過北疆，不但與我司首領西門灼熟識，還是我已故雙親為數不多的舊識。再加上他是雲州上任州主，所以小輩理應幫襯。”沈安嵐當然明白鬱赫澤的意思，所以解釋得很清楚。
“將軍，西境修羅鬼，可是個男人啊。”鬱赫澤再次找到重點。
“沒錯。”沈安嵐的聲音變成男聲。
淡黃色的結界陣穿過沈安嵐的身體，她立刻變成了男人的樣子。
“所以將軍到底是男是女？”看著眼前的女人變成男人，鬱赫澤終於可以完全確定近帝衛少主就是馳林本人了。
“誰知道呢。”又是模糊的回答。
“沈宣意，是我姐姐。”鬱赫澤語氣嚴肅。
阿嵐不在，他一定要保護好他們的姐姐。
“鬱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願定下生死契約，永遠不做傷害沈宣意和沈家的事情。”男人的聲音沒什麼溫度，卻讓人信服。
一滴血從沈安嵐的指尖滑出，落在鬱赫澤瞬間做好的命契之中，結成兩小顆如水晶般剔透的紅色晶體。
“將軍的誠意，我收下了。”兩顆晶體一人一個。他即將離開雲州了，無法一直護沈家人周全。
若是違反了這種實體命契，直接就會晶碎人死。這就是淮都契約的強大力量。
“請州主大人恕罪。阿澤老縛，我有事先走了！”鳶州巫女枝瑤突然衝進茶室，直接從靠著大街那邊的窗戶跳下去了。
“花昀，小心鳶州人。”沈安嵐再次給花昀傳話。
“收到。”花昀每次的回話都很及時。
茶室裡的空氣又陷入了沉靜。
“馳某軍務繁忙，不叨擾了。”沈安嵐起身行了男子禮，對龍緒來講像是恩赦一般。
“將軍慢走。”鬱赫澤沒再留她。
龍緒趕緊跟著沈安嵐離開了這間恐怖的九號茶室，都沒給龍縛打聲招呼。這樣的美差，下次還是讓花昀來吧。
龍縛大喘氣，連續喝了好幾杯椰茶。
“你們倆來來回回的，說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龍縛，以你的直覺，他到底是男是女。”
“女身時像男人，男身時卻不像女人。他大概率是個男的吧。”龍縛趴在了桌子上。
“至少我們確定了雲州新州主、近帝衛少主，和馳林將軍是同一個人的這個事實。”對鬱赫澤和燼夜會而言，這已經算是很大的收穫了。
完全沒想到，預言中的少主與將軍竟然是同一個人。這對他這個小淮王到底是利是弊，現在還很難說。
“而且這個馳林還是個會用結界陣的西門皇族。”龍縛有氣無力。
“誒阿澤，我突然想起來咱們燼夜會關於馳林將軍的第三種猜想了。他會不會真的是帝都用來瓦解龍都軍事威懾力的虛假作戰工具啊？”龍縛一拍桌子。
“他不會是謊報軍功之人，也不是沽名釣譽、貪財爭權之人。”鬱赫澤否認了龍縛的想法。
“也就是說他真的拿下了西境。”
“西境情勢有多兇險，我們最清楚不過了。馳林將軍，實力難以估量。”
“他說要換角度，還說不是非黑即白。這到底什麼意思？”龍縛又不懂了。
“就怕一直潛藏在西境攪弄風雲的那股勢力，被他發現了。”鬱赫澤神色凝重。
“你是說……十殿閻王！”龍縛哭臉。
“一定是的。不然不可能這麼快拿下西境。恐怕施家與十殿閻王的關係他也知道了。”鬱赫澤走到窗邊，看月亮高懸。
“盛幕即將拉開，三都九州，四界一會，還有潛伏著的十殿閻王。無論馳林選擇哪一方，都會打破這世界的平衡。烏延世，終於要變天了！”他眼裡有些許興奮之意。
“上次烏延世的平衡被打亂，還是你淮都兩姓之子的身份公諸於世的時候。”
“風暴將起。倘若預言屬實，重現烏延世之‘輝’的人不是我就是他！儘量拉攏馳林吧，若非摯友，便是勁敵！”
–
“儲良大哥，小貝，萊莎。我在這裡一切都好。離我們理想的世界，又近了一步。”
沈安嵐保持著馳林的樣子，在青松之下祭奠完故人，就離開了。
彎橋下的河流上漂著許多祈福用的落葉，上面刻滿了人們的心願。“不破壞自然”是沈秋山的核心理念，所以大家祈福時用的都是本就該順著河流飄向遠方的落葉。
孩子們在玩“逐英塔大戰”的遊戲，額頭上的天元大多閃著灰光。
戲臺上名角的聲音婉轉悠揚，商鋪門前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他們不需使勁叫喊，傳音結界自會把聲音擴大。
街道上的影像結界記錄著這裡溫馨美好的一切。
如此人聲鼎沸、又充滿著煙火氣的夜晚，她已經很多年沒感受過了。
所以她很享受此刻。即使她知道，今夜還遠遠沒有結束。
“娘，我要那個！”小女孩指著沈安嵐的惡鬼面具喊著。
“州主同款面具，這麼快就有啦！”人們高興極了。
“哪家的鋪子！手速也太快了吧？”做手工的老爺爺看著自己手裡的半成品，越來越著急了。
“鞠爺爺，您快點吧！我們可都等著買你做的呢！”孩子們把他圍了起來。
鞠爺爺，您還是那麼老當益壯啊。
這不是石柱大叔嘛，哇塞一口氣吃了五張春餅，桌子上還有那麼多個空碗！怎麼比龍緒還能吃呢！
天哪，趙家姐姐和馮家老二在一起了？不是吧，孩子都這麼大了！
沈安嵐步行走過了一條街，心裡一陣陣驚呼。她離開雲州五年錯過的這些經歷，以後一定要好好補回來。
但云州的美好未來，需要一個前提：獨立。
徹底地獨立於帝都的統治。
必需卻被壟斷的結界陣，時刻被帝都的影像結界監視著的街道，源起帝都、隨時可以斷流的水源，毫無意義的逐英塔，把人分成高低貴賤的五光階級，鎖住人們生命的天元……很多刺眼的因素堆在了一起，倒顯現出了一片平和的光芒。
當所有人的額間都空空如也的時候，這片土地才能實現真正的自由。
“將軍，速回。”沙百靈的傳信。
看來今夜比我想象中還要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