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身著粗衣,烏髮用一根木簪挽起,眉眼迤邐,氣質淡然,彷彿與這處粗雜後院格格不入。
“您誤會了,我是爺身邊新來的丫鬟,錯過了飯點,紅袖與添香兩位姐姐告知我可以來此處尋些吃的。”林鳶連忙解釋道。
莫廚不由眯起了眼睛,紅袖與添香?
這兩個丫鬟一天天的沒事幹,見到這清瀾苑裡有點姿色的丫鬟,就想方設方擠兌走。
好好的一個清瀾苑,被她姐妹倆搞得烏煙瘴氣。
只是爺不發話,他們這群下人也不好發難。
莫廚突然覺得這林鳶也有些可憐,語氣不由緩和了一些。
緊接著林鳶指了指角落裡的竹籃:“那位小哥說我可以在這籃子裡尋些食材,自己做成吃食。”
莫廚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見那籃子裡只剩下些被人挑剩下的爛菜葉子,頓時眉頭一皺。
“就這些……能吃嗎?”
林鳶笑了笑,拿過一邊的小碗,鏟了些遞到莫廚面前:“這是酸辣藕帶,您不妨嚐嚐。”
“酸辣藕帶?”
莫廚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
藕帶這東西吧,說它是菜,其實也算不上。
口感雖爽脆,但味道寡淡,一般是用來生食或做湯料的配菜。
他本想拒絕,可那股子酸辣香味實在誘人,讓他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遲疑片刻,終是接過了碗筷,夾起一截放入口中。
藕帶爽脆可口,酸辣的調味更是刺激著味蕾,讓人食慾大開。
他頓時眼睛一亮,三兩口便將碗裡的藕帶吃了個精光。
“這藕帶……”莫廚放下碗筷,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只是放了醋、幹辣椒?”
“是。”林鳶見他喜歡,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你這道酸辣藕帶,味道確實不錯。我之前怎麼沒想到這個法子呢!”
近日爺胃口不好,無論他如何變換菜式,對方都提不起什麼食慾。
通常是怎麼送過去,就幾乎原封不動的送回來,或者是賞了下人。
臨安幾次安慰不是吃食的原因,是爺事務繁忙。
但做為一個廚子,他內心還是十分失落。
莫廚曾聽聞,這楚地的藕帶有開胃健食之效。
他照著菜販子的食譜,涼拌或煮湯,都未曾讓沈廷多吃幾口。
如今嘗過林鳶做的這道酸辣藕帶,他頓時覺得,或許能讓沈廷重新燃起食慾。
“姑娘今日可是幫了我大忙。日後若是想來廚房做什麼吃食,只要不是貴重的食材,儘管用便是。”
林鳶聞言,心中一喜,連忙道謝。
若是自己再錯過了飯點,或是想做些簡單的吃食,就更方便了。
用完飯後,臨安領著她來到一處僻靜的偏廳。
臨安走到桌邊,將桌上擺放的精緻木盒一一揭開:“林姑娘,藥材都在這裡了。”
林鳶仔細辨認了一番,心中暗暗稱奇:“這些藥材品相極佳,年份也夠,實屬難得。”
尤其如雪蓮、靈芝這類藥材,這麼大的年份在民間極為罕見!
更難得的是,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湊齊,沈廷果然還是有些能耐。
“藥材沒問題,準備泡製吧!”
……
紅袖微微側頭,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她故意放慢動作,輕輕搖動著灑壺,任憑更多的水滴灑落在林鳶的床褥上,彷彿是在宣洩她心中的不
憑什麼林鳶一來就能得到爺的青睞?!
她與添香在清瀾苑已經待了兩個多月,連爺身邊的風都沒沾上半點!
她到底用了什麼狐媚手段,竟讓爺連續兩晚都喚她去伺候?
她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灑壺,指節泛白。
她們姐妹來清瀾苑前,夫人便警示過,若三個月之內還不能拿下沈廷,便要將她倆賞給後門柴房的老李。
可沈廷是個清心寡慾之人,早出晚歸,終日不見蹤影。
就連從小跟在他身邊的見喜與茶茶,都只是在主屋裡做些雜活!
如今倒好,半路殺出個林鳶!
添香在一旁,將手中的藥粉灑在林鳶的衣裳內側。
“一個外頭來的下賤胚子,也敢肖想爺?”她將衣裳重新疊好,低頭冷笑。
這藥粉雖不致命,卻能讓人起滿身紅疹,癢痛難耐。
姐妹倆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似乎已經看到了林鳶在她們設計下那狼狽不堪的模樣。
今天的動作不過是小小懲戒,若林鳶還不識相,接下來,她們會有更多的方法,讓她這個礙眼的人徹底消失!
……
書房內。
沈廷斜倚在榻上,面色蒼白,手中執著一份公文,眉頭緊鎖。
白朮站在一旁,為他研磨著墨汁,氣氛凝重。
另一位錦緞公子悠閒地坐在一處,手裡剝著顆葡萄,漫不經心地問:“聽說你從清風庵帶回來一位美婢?”
沈廷聞言,目光一寒,凌厲地掃向白朮。
後者渾身一顫,放下墨條,下跪告罪:“屬下該死!”
“去領五軍棍。”沈廷冷冷下令。
“是!”白朮不敢多說言,起身便走出了房間。
錦緞公子將剝好的葡萄扔進嘴裡,含糊不清道:“我說你這又是何必呢!”
“白朮也是擔心你,若不是他,我和太子殿下都不知道你中了毒。”
“這些藥材過於珍稀,但宮中卻是不少。若是靠你自己去尋,恐怕下次見你,我與殿下得去靈堂了。”
“做為親衛,最重要的便是聽從主子命令。”沈廷語氣森然。
他知白朮忠心耿耿,將自己中毒一事上稟也是應當。
可——
“若能隨意將主子的事透露給外人,那便不配留在我身邊。”
“殿下不算。”沈廷隨後又補上了一句。
“好好好,我是外人!”錦緞公子見他動了真怒,也不再多言,只是聳了聳肩,繼續剝著葡萄。
“秦詔,你今日到底來做什麼?”沈廷盯著他。
人是兩個時辰前到的,卷宗與藥也是兩個時辰前放下的。
這人在書房裡又是要茶又是要水果,就是不肯告辭離開。
“替太子殿下送藥啊。”秦詔將口中的葡萄核吐到帕子上,悠然自得地回道,“順便將安王回京的消息帶給你。”
“藥送完了,消息也帶到了。你可以走了。”沈廷語氣中透著不耐。
“用完就扔啊?”秦詔嘖了一聲,不敢置信,“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請我喝杯茶吃個飯不為過吧?”
沈廷不置可否,翻閱著卷宗。
秦詔見他查得仔細不由奇怪:“你們皇龍司有什麼案子要看京城衙門的卷宗。”
“瞭解瞭解。”沈廷一目十行,面無表情,手指移到濟世醫館處頓了頓。
“嗯,這葡萄不錯,酸酸甜甜的,還有股清香。”秦詔沒有再問,他一邊吃著葡萄,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臨走的時候,記得給我包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