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白日里發生的這些事,她不禁嘆了一口氣,為三娘和四娘又發了一回愁。
摸了摸身旁的清芝,感覺出她已退了燒,李氏便披衣而起,給清芝蓋好被子之後,便來靈堂,想替一替清言和青松。
她還未進靈堂,便聽到一陣小聲的哭泣,李氏一驚,趕忙進了靈堂,只見昏黃的燈光下,清言跪伏在地,小小的背脊不時顫動,哪還有半分白日里的剛強?
李氏也忍不住流出淚來,她悄悄上前,也不驚動清言,只在一邊默默陪伴。
而另一旁的青松,已經抵擋不住睏意襲擊,靠在牆邊睡著了。
清言哭了好一會兒,只覺得腦袋發漲,雙眼發木,這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見李氏在一旁燒紙,清言擦了擦眼淚鼻涕,這才道:“五嬸。”
李氏點點頭,將手裡的一件外裳給清言披上,道:“三娘,你去睡一會兒吧,哪怕睡一個時辰呢,五嬸一會兒定然把你叫醒。”
兩人的說話聲驚醒了青松,他揉了揉眼睛,見李氏也來了,便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娘”。
三人聚在一處,誰都不肯去睡,李氏無法,只得陪在一邊。
清言想起之前同青松的計議,說給李氏聽,沒想到,李氏沉默了一會兒,卻道:“不妥。”
青松早前已同阿姐商量好了,不想竟聽到李氏反對,頓時有些驚詫,道:“娘,怎麼不妥了?那聞先生是縣令大人都敬重的人,難道,還能害我不成?”
李氏臉上略過一絲愁苦,卻堅決地道:“阿松,娘不是怕那聞先生害你,娘,娘是捨不得你……”李氏說著垂下淚來,道:“你爹走的早,這些年來,娘全指著你過活。娘不求你出人頭地,只願你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你聽孃的,別去好嗎?”
比起青松,清言更加驚訝。
五嬸雖然柔弱,可清言知道,五嬸不是個沒主意的人,她看著文靜,內裡實則剛強,那時五叔去世,三嬸和四嬸每每為難五嬸,可她除了哀泣身世,半分也不曾退縮,還主動來尋孃親,叫爹爹為她們母子做主。
這樣的人,怎能說出“全指著兒子過活”的話?
不過,清言轉念一想,如今世道不安,天下大亂,五嬸莫不是怕青松去了聞先生那裡,便要上陣打仗?如果是這樣,那五嬸的顧慮也還在理。
青松沉默不語,清言便道:“阿松,五嬸說的也有道理,之前阿姐想的是叫你做你願意的事,可如今想來,那聞先生必是貴胄手下,聽說伴君如伴虎,在貴人身邊當差,估計也不容易,如此說來,倒是不去的好。”
青松很聽清言的話,見她變了主意,心裡雖然失落,便也點了點頭,對李氏和清言道:“我聽娘和阿姐的話。”
李氏鬆了一口氣,不想卻落在清言的眼裡,清言頓時又有了些疑惑。
不過,如今她腦子昏昏沉沉,也想不了那麼多。
李氏心疼清言,見她不肯去休息,便在靈堂地上鋪了個草甸子,叫清言躺下來歇息一會兒。
至於青松,他也不肯走,便在另一邊鋪了草甸,如清言一般,和衣而臥,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一亮,孟家便陸陸續續地來了人,來的最早的仍舊是裘家父子,清言取了五兩銀子給了裘大,畢竟,今天得把壽衣棺槨等物置辦齊全,錢少了是不行的。
裘大也不推辭,他將銀子揣進懷中,道:“三娘子放心,某一定不負所托。”
而後,鄰人陸續來了,等到飯後,孟家的親眷便都到了。
最先到的是清言的舅舅劉平和表兄劉大郎,他們從鳳凰山西面的劉家村而來,為了早點到,還走了危險的山路,待到了孟家,兩人的衣衫都被晨露打溼了。
清言看到親舅,眼淚又是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可哭完之後,她卻覺得有些不對,看了看舅舅和表兄的身後,空空如也,清言不禁疑惑道:“陳季舒怎沒一道來?”
陳季舒便是清言的未婚夫婿,也在劉家村,當初兩人定親便是因清言隨著爹孃去探望外祖父,正逢陳季舒風寒高熱,差點喪命,孟雲祥出手救了陳季舒一命,陳家感恩,便央求清言的舅母保媒,求娶孟郎中的女兒清言。
因陳季舒斯文有禮,生得儀表人才,陳家在劉家村也是富戶,家中有田地百畝,陳季舒還讀書識禮,孟雲祥便答應了下來。
到如今,清言與陳季舒定親已有五年,往常逢年過節,陳季舒必定會來南坡集一趟,送些節禮,拜見未來岳丈岳母,還會與清言送些小禮物,而今年自過年後,陳季舒還一趟都未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