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京城悄悄送上一場春雨，沾溼澤水閣的小路。
天明時丫鬟進門，繡花鞋上帶著新泥，混合被雨打落的花瓣。
雨勢褪去，雲氏帶著謝靈姝在將軍府上四處逛逛，怕她不熟悉環境，還邊走邊介紹。
“從這裡穿過去，就是青雲的湖玉閣。”
“這一片，是府中最大的芙蕖池，你父親最愛的，就是閒來無事在那邊的亭子裡喝酒品茗。”
站在一座小木橋上，遠遠的，就能看見池子中央的四角翹起的亭子。
水榭相連，荷池幽靜，別樣的雅緻。
都說武將粗獷不羈，謝將軍是例外。
“夫人，青雲妹妹肯定還在怪我，不然我還是去找她道歉一下吧。”
目光一轉，橋的另一邊漸漸浮上來一抹氣勢洶洶的身影。
謝靈姝眼瞼下垂，將心中醞釀許久的話說出來，眉宇間淡淡的哀傷。
誰人見狀，都會心疼。
“虛情假意！”
謝青雲的模樣從橋另一邊徹底露出來，聽著謝靈姝嘴裡的話，冷嗤一聲。
這小賤人，滿嘴裝傻充愣，竟然將主意打到她母親的頭上。
“青雲，你怎麼來了？”
雲氏平日也極少見到謝青雲的影子，眼中有些驚喜。
卻見她來者不善，氣勢洶洶的。
雲氏清楚自己女兒的性子，雖然在外溫雅大方，家中卻極其驕縱。
料想謝靈姝這弱不禁風的模樣，哪裡經得起謝青雲這狂風摧殘。
自然伸出一隻手，將謝靈姝護在身後。
謝青雲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雙眸寒芒乍現。
對雲氏惡狠狠道：“怎麼，我不能來嗎，母親宿在這賤人屋內一晚而已，就忘了誰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青雲！”
雲氏向來不忍對謝青雲語氣重，可她嘴裡的“賤人”，此等粗鄙的話，實在不是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靈姝是你的姐姐，你對姐姐為什麼不能尊敬一些。”
謝靈姝輕輕搖著雲氏的袖子，低聲道：“母親，我沒事的，你千萬不要怪妹妹，都是我不好……”
語罷，低下頭，眼睛便再也不敢抬起分毫。
謹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惹到別人的模樣。
雲氏看得更加心疼。
從前無論如何，如今她回了謝家，還喚她一聲母親，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這個孩子再受苦。
“這個賤人，你真會演！”謝青雲怒不可遏。
被氣笑了，謝靈姝這個賤人分明是做戲，可她做得足夠高明，演的不露痕跡。
要不是被她害過一次，她還真以為她真是什麼絕世小白花。
“謝青雲！”
雲氏再次呵斥，聽不得謝青雲嘴裡的汙言穢語。
謝青雲可不將雲氏放在眼裡，伸手，一把將謝靈姝從雲氏後面扯過來。
“你不是要演嗎，我倒要看看，打你的時候，你是不是真的柔弱到無法反抗！”
謝靈姝手腕一陣疼，謝青雲刻意用了力道，按住的地方也十分有竅門，捏著骨頭按下去，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青雲，你為何要這樣！”
謝靈姝原本愁著如何逼出淚水，這會兒是真的疼到眼角沾淚。
謝青雲雖然是按照閨秀培養，到底是出身武將家，小時候和謝將軍學過一些擒拿的本領。
她認定，今日無人能救謝靈姝，既然敢肖想太子，就不要回來，給她抓住她的機會。
絕對要這小賤人不死也脫層皮。
“為何，你就該死，和你賤人孃親一樣，為什麼非要在別人跟前礙眼！”
謝青雲的手抬起，對著謝靈姝那張令人嫉妒的臉，今日，她勢必要打爛這張臉！
“所以，你就殺了我娘是嗎！”謝靈姝伸手，謝青雲的巴掌還未落在她的臉上，手便被謝靈姝扣住。
那雙水眸染上嗜殺和恨意。
謝青雲痛苦哀嚎一聲。
要說力氣，謝靈姝的力氣更大，對謝青雲的招式，根本不放在眼裡的。
她要玩死她，輕而易舉。
可讓她只受些皮肉之苦，太便宜她。
謝青雲掙扎的空隙，忽然發現謝靈姝的手硬得掰不開。
驚訝於她的力氣，心中卻不服，強忍著疼痛，表面裝作若無其事。
“是，我殺了她，她就是該死！我親手，將她推進水裡，她掙扎的樣子，別提多美了！”
“要不，你也試試？”
說著，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然將謝靈姝掀翻在地。
不等她爬起來，謝青雲按住她的肩膀，將人拽起來。
將人拖著按在橋上的圍欄，死死把謝靈姝的頭按下去。
“下面的水，還沒有那麼暖呢，好姐姐，你要不下去試試水溫？”
看著謝靈姝毫無還手之力的模樣，謝青雲覺得大快人心。
她哈哈大笑起來，“謝靈姝，你這賤人一身汙穢，是該洗洗了！”
謝靈姝的身子大半截懸在欄杆上，將掉未掉。
謝青雲眼中殺意迸射，手上愈發用力。
沒有人可以和自己搶東西，尤其是太子妃之位，誰要是不知好歹，就該死！
“謝青雲，你以為你贏了嗎，呵！”謝靈姝唇角勾起一抹譏笑。
謝青雲，這可是你自找的。
兩人如今的姿勢，其實都危險，只要謝靈姝稍微借力使力，等會兒掉下去的，可不一定是她。
只是謝青雲此刻已經失去理智，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可謝靈姝還未動手，一道極快的人影衝過來，動作快到看不見。
“青雲，你做什麼啊，快放開你姐姐！”
雲氏撲過來，一把掀翻謝青雲，同時伸手拉住謝靈姝，將她拽過來。
謝青雲反應過來，怒從心中起。
“你憑什麼阻止我！”
伸出雙手，狠狠往前一推。
“咕咚！”
水花四濺！
“夫人落水了！”
婢女小翠尖叫起來，尖叫聲衝破長空。
頓時引起將軍府一陣騷亂。
謝青雲頓時清醒，看著水中撲閃著的人，身子一個勁往下沉。
“娘！”
謝青雲毫不猶豫跳下去。
謝靈姝摸摸脖子，趴在欄杆上不停喘氣，努力往橋下看。
見雲氏被謝青雲撈上來，才鬆一口氣。
湖玉閣，謝青雲將雲氏放在最近的屋子。
雲氏救上來之後，喝了點水，大夫給開了幾服藥，主要是安神。
謝青雲看著床上蒼白的人，心中很是不滿。
“娘，你為什麼要幫她啊，到頭來還不是害了你自己！”
雲氏動了動嘴唇，虛弱道：“青雲，這是你欠她的，娘這是在幫你還債……”
“你什麼意思？”
“我從來不欠她！”
謝青雲想了想，忽然想到什麼，睜大了雙眼，“娘，難道你也和謝靈姝一樣，都覺得她娘是我殺的嗎？”
“青雲，回頭是岸。”
雲氏閉上眼，翻了個身，不想去看她。
謝青雲的心跌落谷底。
為什麼，為什麼連最親的人，都不願意站在她這一邊？
她的母親都覺得她殺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