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沒事,我就是……還有點困。”喬蕎趕緊解釋。
這個話剛說完,她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父女倆不由的同時看過去。
一群人腳步匆匆的走進了病房,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醫生和兩個護士,後面則是跟著一男一女,看上去都四十歲左右。
男人身形瘦削高挑,皮膚黝黑,但手臂精瘦有力,肌肉微微鼓著,上面正抱著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少年。
小少年被男人抱在手上,看不清楚面容,只有一雙露在外面的腿,有一條褲腿挽了起來,露出了模糊血肉的皮膚。
隨著男人的疾步走動,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
冷不丁的看到這麼血腥的一幕,喬蕎臉色一變,心中隱隱有些反胃。
下一秒她的眼睛就被喬長東遮住了。
喬長東皺眉,趕緊抱著她轉了個身,將人摟在懷裡,不讓她再看到一點血腥。
喬蕎只能聽到身後醫生和那對男女的交談聲。
那對男女應該是小少年的父母,小少年腿上的傷是他為了在山裡摘野板栗,不小心從二三十多米的樹上掉下來摔的。
等到喬長東鬆開了對喬蕎的鉗制時,那邊病床上小少年的傷口也已經做了簡單的處理。
至於其他的,和當初羅醫生對喬長東的大差不離。
“我看著孩子應該是粉碎性骨折,我們這兒的條件有限,不足以給他做手術,你們需要儘快去省醫院,不要耽擱了,趕緊找個車去吧。”醫生說。
“這……這麼嚴重嗎?要……要去省醫院?”聽到醫生的話,那小少年的母親嚇了一跳。
站在她邊上的男人扶了她一把,皮膚經過常年的暴曬勞作變得很粗糙,還沾著血的手掌帶著厚厚的繭。
在喬蕎這個角度下,甚至還能看到他手掌上帶著好幾條粗糙的裂口。
男人聽到醫生的話,表情有些怔愣。
“是的,最好儘快去,不要耽擱了。”醫生點頭,表情嚴肅。
“可……可是……”女人沒了主意,只能看向身側的男人。
男人的手捏了捏拳頭,看向醫生:“請問,這……這個……大概需要多少錢?”
“手術加上後期的護養,保守估計兩百左右吧。”醫生看著這對夫妻,表情有些不忍。
這個年代,普通工人人均工資一個月三十到五十。
而他們這邊比較落後,人均工資遠遠是達不到這個數目的。
大多數地裡刨食的農民,累死累活一年也就勉強掙個溫飽,一年能有一百塊的純收入,那都是這一年格外的風調雨順,老天開眼了。
就比如他,在這個小縣城,當了這麼多年醫生,一個月工資加上津貼也沒到三十塊。
而眼前這對夫妻,很顯然只是普通的農民,兩百隻怕是很難拿出來的。
果然,聽到這個天文數字,男人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好一會兒後,他才吶吶的吐出幾個字:“我們先商量一下。”
“嗯,你們好好商量,我這裡先給他消毒包紮一下。”醫生理解的點點頭,然後轉身出了病房,將空間留給夫妻倆。
喬蕎半窩在喬長東的懷裡,好奇的打量著這隔了她一張病床的一家三口。
父母都是農民的樣子,衣著樸素,相貌普通。
而半靠在病床上,曲著腿的小少年大概八九歲的樣子,和父母黝黑的皮膚不一樣。
他皮膚可以說是很白皙的,五官也很精緻,唇紅齒白的,漂亮的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
哪怕臉頰上有好幾處擦傷,也沒損害這份漂亮,反而是增添了好幾分破碎感。
小少年似乎很敏感,捕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猛地抬起頭,眼神冷冰冰的看了過來,如同一頭還沒長大卻已經能逞兇鬥狠的餓狼。
喬蕎接收到這個視線,也沒覺得害怕,只是覺得他兇的有些莫名。
只是看一眼,就這麼兇的嗎?
而且,她覺得這張臉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小俊,你怎麼樣了,是不是很疼啊?”
女人走到小少年的床邊上,有些心疼的問道,伸手想要摸摸他的頭,卻被小少年偏頭避開了。
女人見此,有些受傷的低下了頭。
她似乎是消化了一會傷心,又抬起頭看向邊上的男人,躊躇的問道:“當家的,這怎麼辦啊,小俊他……我們去不去省城的醫院啊?”
“去什麼去!我們哪裡來的錢!”男人眼色一厲,掃向病床上臉色慘白,低著頭不看他們的小少年。
“斷了一條腿也好,反正死不了。”反而是以後想跑也跑不了了!
男人冷漠的說完,又隱晦的看了女人一眼:“我回去一趟,拿點東西過來,你在這裡守著,不要讓他再亂跑了,知道嗎?”
女人忙不迭的點頭。
男人大步離開後,女人低著頭從邊上搬來了一條凳子,在小少年病床邊上坐了下來。
一副要守著小少年寸步不離的樣子。
喬蕎收回了視線,拉了還抱著自己的喬長東,趴在他的耳邊,小小聲的說道:“爸爸,他們好奇怪啊。”
確實是奇怪。
喬長東也是這樣感覺的。
首先,這個小少年和他這對自稱是父母的人,不說皮膚是兩個色號,一黑一白,完全不同。
就是五官上也沒點相似處。
除非基因突變,才能在父母都很普通的情況下,生出這樣漂亮的孩子吧。
再者,那個自稱是父親的男人冷漠的異常。
就算是沒錢治療,作為父親,也不該說出“死不了,斷一條腿也好”這種話來。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從那個小少年的眼中看到了恨意與狠意。
這“一家三口”只怕不簡單。
喬長東這些年在外面跑車,對眼前這種情況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他摸摸懷中寶貝閨女的小腦袋,什麼也沒說,只是將她的衣服整理好,確定那個手鐲不會露出來後,又去了走廊外面的開水房,重新給她打一份熱水洗漱。
剛剛光顧著看熱鬧,水放到一邊都冷了。
初秋的早晨溫度挺低的,他可捨不得他的寶貝閨女用涼水。
喬長東去打水的時候,喬蕎坐在自己的病床上,不時的看一眼邊上的氣氛冷清的母子倆。
半分鐘後,她終於想起來了,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小少年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