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問謝宴行：“陛下此時下旨，是何意？”
謝宴行道：“大嫂散播流言當日，鎮國公府暗中推波助瀾，今日早朝有御史彈劾元監正，他應是查出了什麼，陛下要殺雞儆猴。”
李氏身子一軟，險些穩不住。
只是後宅之事，怎麼就牽扯到朝堂？
老夫人面色沉凝，起身道：“走吧，別讓福公公等久了。”
幾人到了前廳，其他人已經到了。
人齊後，福公公宣讀楚帝的旨意。
竟是革除謝瑄解元的功名。
元和查到散播流言的罪魁禍首，不是旁人，正是他。
謝瑄腦子轟地一下，一片空白。
李氏又驚又恨，脫口道：“這事和瑄兒沒一點關係，陛下不分……”
謝瑾行心頭狂跳，鋒利的眼神直刺過去，駭得李氏停了口。
陛下旨意既下，就容不得任何人質疑。
她斥責陛下不分青紅皂白，是嫌命太長了嗎？
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李氏驚出一身冷汗。
謝瑾行接過福公公手中的聖旨，說道：“臣教子無方，讓陛下勞心了，臣改日進宮請罪。”
福公公看在謝宴行的面上，提點了兩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謝大人日後好自為之。”
福公公是御前大太監，是楚帝的心腹，謝瑾行自是領他的情，拱手道：“多謝公公提點。”
謝宴行吩咐下人奉茶：“辛苦公公走這一趟了，先喝口茶。”
福公公笑著道：“侯爺客氣了，陛下還等著老奴回去覆命，就先告辭了。”
“公公慢走。”
謝宴行讓管家送福公公出府。
事已成定局，李氏心頭刺痛。
她最寄以厚望的兒子，從雲端跌下來，成了全長安的笑柄。
她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噴出來，昏死了過去。
大廳裡，兵荒馬亂，謝瑄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
老夫人見了，心中不好受，溫聲勸慰：“瑄兒，別喪氣，我們這樣的人家，只要有本事，行得正，想要什麼樣的坦途沒有，等時過境遷，誰還記得這點小事。”
世家子弟，不靠科舉入仕，也能靠祖蔭為官。
有謝宴行在，謝氏子弟的仕途不會差。
謝瑄聽懂了，收了臉上的頹然，起身拱手道：“祖母教誨，孫兒謹記於心。”
“吃一塹，長一智，你母親心思不正，被人利用，牽連了你，日後，你當引以為戒。”
“祖母，我想查一查到底是誰陷害我。”
“祖母知道你咽不下這口氣，但此次流言牽扯到幾位皇子，這個節骨眼，謝家不能被扯進渾水裡，你是長房嫡孫，孰輕孰重，祖母希望你明白。”
說這麼多冠冕堂皇的話，還不是利益為上。
他沒了功名，名聲盡毀，於謝家再無用處，謝家就不想為他費心。
“孫兒不會做什麼，孫兒只是想知道是誰在算計孫兒。”謝瑄掌心幾乎要掐出血痕，才壓下眼底的陰翳，他抬眼去看謝宴行，“四叔知道是誰嗎？”
“你若要自證清白，那便告訴天下人，陛下愚昧，受臣子矇蔽，陛下顏面無存，即便你恢復功名，亦無前程可言，你母親身為始作俑者，會承受陛下所有的怒火，陛下降罪之後，為了你和蓁兒的婚事，你父親會休妻。”
謝宴行臉上沒什麼情緒，說出的話，猶如一把利劍直刺謝瑄心口。
“不是謝家舍了你，是母債子償。”
謝瑄神情僵滯，藏著化不開的陰霾：“是侄兒思慮不周，但任由外人這般算計謝家，謝家顏面何在？”
謝家此時出手，無異於告訴陛下，謝家對他的處置不滿。
謝瑄不是不知道，卻執意要謝家為他出這口惡氣。
老夫人面上難掩失望之色，語氣也不由加重：“謝家家風清正嚴謹，從未出過這等禍事，此番遭人算計，歸根結底，是你母子慾壑難填，生出禍根。”
老夫人從未這般疾言厲色過，謝瑄臉色難看。
謝宴行黑眸清冷，透著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氣勢：“你若不滿，讓你父親來找我分家。”
謝瑄勃然變色，猛地意識到，謝宴行是殺伐果決的將軍，更是謝氏一族的家主。
家主，永遠以大局為重。
族中子弟可以平庸無為，但不能心術不正，禍亂謝家。
謝瑄心中生出怨恨。
他走了之後，老夫人問道：“你可知是誰在背後算計？”
謝宴行：“沈家。”
老夫人聞言，緊皺的眉心，滿是憂愁。
明丫頭還沒進門，就生出這麼多是非，等進了門，不知道還會鬧出怎樣的波瀾。
……
原本，明禾想引元和的人去查李氏，定北侯直接將線索捶在謝瑄身上。
得知謝瑄被革除功名，她高興得恨不得放兩掛鞭炮。
然而，這份好心情很快就被沈老夫人破壞了。
阿芍疾步進來，臉色不是很好：“郡主，老夫人又鬧起來了。”
自從林簌簌回林家後，沈老夫人就鬧開了，今日絕食，明日稱病，變著法兒地磋磨沈夫人，但有定北侯護著，收斂了很多。
突然又作妖，估計是林簌簌派人來府上了。
林簌簌害她性命，阿爹那麼護短的人，怎麼可能就那麼算了，他不好把林簌簌怎麼樣，但可以子債父償。
林父能當上鴻臚寺少卿，沈家出了不少的力，他本身不是多能幹的人，偏又不安分，留了不少把柄，想對付他，可太容易了。
這些時日，事情爆出來，不但要收拾爛攤子，還時不時被上司刁難，日子可謂是水深火熱。
仕途不順，自然就遷怒林簌簌，林簌簌日子過得艱難，肯定要找沈老夫人哭訴。
“我過去看看。”
明禾起身往外走，剛到沈老夫人的院子，就聽到瓷器落地的聲音，接著是沈老夫人頤指氣使的說話聲。
“你親自去把簌簌接回來，再給她準備一份體面的嫁妝，敢陽奉陰違，就是大不孝，傳出去，連累了明禾，看她還怎麼進謝家的門！”
祖母竟然用她來威脅阿孃。
明禾眼中掠過冷光，等進了屋，就看到沈夫人站在滿地狼藉之中，裙襬處還溼了大片，看來是沈老夫人把雞湯打在沈夫人身上了。
她眼中的寒意更重了，冷笑著開口：“既然祖母不喜歡喝雞湯，日後就不用再備著了，免得惹祖母厭煩，祖母年紀大了，還是身體要緊，少動怒。”
沈夫人聽到聲音，轉頭看她，不是很贊同她過來。
沈老夫人脾氣越來越大，擔心她把怒氣撒明禾身上。
“別擾你祖母清靜，快回去。”
明禾微笑道：“祖母病中無聊，我來陪祖母解解悶，阿孃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