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芙施法不需要法杖作為媒介,這也是她能被稱為巫師一族天才的原因之一。
菲澤在周圍採蘑菇,本來就沒離開多遠,聽見動靜就飛快地跑回來,艾洛芙微笑著說自己沒事,安撫似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菲澤忍著她的手順過他頭髮的怪異感覺,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奧利維爾。
艾洛芙的手於是向下移了幾寸,擋住了他毫不遮掩情緒的視線。
“和他沒關係。”
菲澤把她的手拉下來,一副“別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表情,艾洛芙覺得他這樣很可愛,完全不走心地敷衍著:“不是他做的就和他無關。”
“採了多少蘑菇?給我看看,夠煮蘑菇湯嗎?”
“不夠。”菲澤別過臉去,答得乾脆。
看見他拎著的滿滿一籃子新鮮蘑菇,艾洛芙感嘆還是菲澤能幹,她繞了半天,只分辨出一株蘑菇還被拍碎了。
還好意思說呢。
菲澤和她相處慣了,知道艾洛芙做什麼事情都懶懶慢慢的,她很強,又很隨心所欲,有時反應總是慢半拍。他沒見過她窘迫或者應付不來事件的模樣,艾洛芙的存在十分的不真實,但這樣不真實的她,卻真實地救下了他。
“這半籃煮湯,這半籃烤著吃。”艾洛芙像是完全沒把剛才那一齣當回事,心情很好地分配起菲澤摘好的這些蘑菇。
菲澤當然是聽她的,也不再帶著敵意望向奧利維爾,選擇了無視。
他熟練地在附近扒拉出一堆柴火,艾洛芙來點火,再變出鍋具架在菲澤搭好的木架。
“那個……我……”
奧利維爾像是想說些什麼,艾洛芙只笑眯眯地推他去火堆邊上,讓他一起幫忙烤蘑菇。
說是讓他幫忙,其實孩子實誠地把活全攬了。結果變成艾洛芙無所事事,她倒也樂得清閒。
奧利維爾還想著剛才藤蔓的事情,艾洛芙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話也不說了,安靜地坐在一邊剝樹枝,再把蘑菇串上去。
為了顯得自己也是很上心這頓飯的,艾洛芙向菲澤提議讓她來掌管蘑菇湯的火候,被菲澤冷酷拒絕,並讓艾洛芙離調料遠一點,最好一瓶也別碰。
艾洛芙反思起自己的廚藝來,難道真有那麼糟糕?連菲澤這樣容易滿足的孩子都開始拒絕她了。
一根串足了蘑菇的樹枝伸過來,奧利維爾捏著樹枝,露出一截細瘦的腕骨。
精靈少年看著水潤的綠色眼眸裡映著面前的火光,他的眼睫也是淺色的,輕眨間水光瀲灩,像是冰雪消融的春。
艾洛芙在菲澤的眼皮子底下接過了那串蘑菇,假裝沒聽見正在煮湯的菲澤的那聲冷哼,像是被大人勒令不許下廚的小孩又摸到了食材,眉眼彎彎,對著奧利維爾笑得真心實意。
奧利維爾被她的笑容晃到了眼睛,淡淡的薄紅覆上耳側,唇角也輕輕勾起。
事實證明,有的人天生就不是會做飯的料,艾洛芙握著那串被烤得起了厚厚一層焦炭皮且萎縮掉看不出來是蘑菇的蘑菇,陷入了沉思。
怎麼個事?明明為了以防萬一特地一邊偷瞄奧利維爾烤蘑菇的步驟一點一點跟著來的,怎麼人家烤的色香味俱全,她烤出了一坨……
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千百年間世上也難尋到第二位的天才女巫艾洛芙冷靜片刻,決定毀屍滅跡。
她剛想趁著身邊的兩個人不注意偷偷把這坨難以形容的東西扔了,轉頭就對上菲澤的目光。他是很少笑的,黑色的眼睫與眼珠讓他看起來總帶著些寧靜的冷漠,單從外貌看,真看不出他和傳說中渾身火紅的不死鳥有任何相似之處。
艾洛芙頂著菲澤的視線,被抓包的尷尬只有一瞬,隨後便繼續面不改色處理這坨黑乎乎的烤串。
相比之下,第一次做蘑菇湯的菲澤真是大大的成功。
艾洛芙老早就聞到鍋裡飄香的氣味,一口下去果然鮮香美味,讓艾洛芙思考起以後都讓菲澤來做飯的可能性。奧利維爾烤的蘑菇串也不錯,汁水充盈,完全沒有讓鮮美流失,艾洛芙比平時吃的要多了一些,很是滿足。
奧利維爾本想幫忙收拾餐具,被已經熟練幹這些事的菲澤一聲不吭迅速把活做完了,正好艾洛芙招呼他過去,他便乖乖坐到她身邊。
艾洛芙不大會教人,花了一頓飯的功夫琢磨該如何教授奧利維爾治癒術法的訣竅。
說來大陸上會治癒術的魔法師本就稀缺,不然戰爭的傷亡至少不會像如今一般慘重。不過精靈一族對草木的親和力很高,這類治療植物的術法,做起來應該還是有些優勢在的。
奧利維爾帶著的白色天堂鳥很特別,是用魔力供養的,並且十分依賴最初養護花朵的那種魔力,所以除開基本的治癒術,還要模擬原初的魔力。
艾洛芙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自認為還算詳細地教給奧利維爾其中的關竅,實則十分抽象,就連在旁邊一起聽著的菲澤都覺得離譜。好在奧利維爾一點就通,邊摸索邊嘗試著便能將路旁的一棵再普通不過的小草伸展開生機。
但要模擬供養天堂鳥的原初魔力對他來說太過複雜,艾洛芙斟酌片刻,決定以自己的魔力作為媒介,連接奧利維爾與原本供養花朵的那種魔力。
這樣的話,她就得親自去看看那些花了。
“我會想辦法。”奧利維爾說。
無論如何,他都會守護好母親留給他的花圃。
“還有報酬,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為你做到。”
“我們還會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你不必勉強自己。”艾洛芙說,“至於報酬,我沒什麼缺的,不過。”
“我想去看看神木。”
是“想”而不是“要”。
艾洛芙其實也沒指望能依靠奧利維爾這位自顧不暇、處境艱難的三王子去帶著她看神木,她只是輕飄飄回答他一句話,並沒有半點期盼和強求。
但奧利維爾卻無比認真地再次承諾道:“我會想辦法。”
像是無論艾洛芙向他提出怎樣的要求,他都一定會去替她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