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跟隨父兄一起靜安堂,宋武走在最前頭,宋宴青與她並排。
她忍不住想起,當年父兄下獄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等再聽到消息的時候,便已經是他們的死訊。
這樣父女三人同行的局面,後來只在她夢中出現過。
宋宴青注意到她情緒不對勁,還以為她是因為剛剛那件事悶悶不樂,頓了頓開口:“阿梨,從徐州帶回來的那些小玩意,待會全部送你房中去。”
宋梨聽到兄長聲音,用力點了點頭,將心中那些想法隱去,“多謝兄長。”
真好,兄長如今,還是將她當作沒長大的孩童一般。
到了靜安堂,陶嬤嬤將人領進去,神情動容,“侯爺,大公子,你們不在家,老夫人心中一直記掛著呢。”
“待會老夫人瞧見,心中定然喜悅。”
穿過廊簷,角落竹葉上掉落殘雪。老夫人就坐在不遠處的亭子裡,熱茶嫋嫋。
宋武見狀心頭一熱,幾步上前,猛的跪在老夫人面前:“兒子不孝,這麼久才回來見母親。”
老夫人似乎是不敢置信看到了他,眼眶微微泛紅。
停頓了好幾下,才像是回過神來,上前將他扶起:“怎麼突然就回來了,也不知道提前說上一聲。”
“回京述職,便想著先回來瞧瞧母親。”
老夫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又注意到一旁的宋宴青,眼神生出憐愛來。
宋宴青靠上前,乖巧道:“祖母安好。”
老夫人瞧著他,開口:“好孩子,這半年多跟在徐州,身邊沒有個貼心人照顧著,瞧著都瘦了不少。”
宋武聽到這話爽快道:“宴青是男兒,不必嬌養。”
宋宴青也笑道:“孫兒跟在父親身邊,學了許多東西,並不覺得苦。”
宋梨見到這一幕, 只覺心中感動,如今自己最愛的人都在這裡,這一世,不管如何,自己也要護得他們周全。
*
幾人坐在一處,說起了家中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便談論到了宋梨手上的鞭傷。
宋武聲音壓低,帶著些悶:“映雪年紀小,卻乾的出來拿鞭子傷害嫡姐的事情,說到底都是秦氏平日裡太過寵溺。”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宋梨手上,心疼的很:“可憐我的梨丫頭,從小便沒有母親疼,如今還要被她們給欺負,快讓祖母瞧瞧。”
說著將宋梨拉在懷中,小心替她看著手上鞭子的痕跡。
宋梨仰著一張笑臉:“祖母,其實就看著嚴重,一點兒都不疼。”
宋武開口:“映雪實在是有些不懂規矩,在有些事情上面,還得母親多提點。”
老夫人語氣略微不滿:“你們這些做父親兄長的,常年不在家中,我一個老婆子,哪裡管得到這麼多事。
宋武宋宴青二人聽到老夫人這話後,神情中都閃過慚愧。
宋武沉著聲音開口:“母親,這些年,阿梨的確是受委屈了。”
又說了會兒話,老夫人這才讓二人先回去休息,只將宋梨留下。
見醫師仔細上了藥之後,老夫人這才開口問宋梨:“疼嗎?”
明明剛剛都沒有什麼感覺的,如今這藥敷在手上一陣火辣辣的,宋梨忍不住齜牙咧嘴開口:“疼。”
敷藥簡直比宋映雪的鞭子抽在自己身上還要疼!
老夫人將她的手撒開,這才教訓道:“知道疼才好,也算是給你長教訓了。”
今日這件事情,她看得明明白白,秦氏即便嬌慣宋映雪,在這種事情上面,還是懂規矩的。
聯想到張家發生的事情,老夫人心中通透,估計母女二人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所以如今心裡面不痛快。
宋梨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祖母,悻悻然開口:“祖母,阿梨知錯了。”
“知道錯哪裡了嗎?”
宋梨低頭:“我不該算計父親兄長,讓他們替我出頭。”
老夫人點了一下她的頭,“錯。”隨即認真開口:“祖母不滿,是因為你是拿自己去設局,祖母希望不管是什麼事情,你都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去賭。”
自家梨丫頭生的這般花容月貌,要是哪裡受了傷,可不得心疼死。
宋梨聽到這話心中感動,伏在老夫人膝前,緊緊摟著祖母的腰身,神情依賴:“祖母,孫女兒記下了。”
想起來張家,老夫人心中忍不住嘆氣。
即便她不喜歡宋映雪,可終究是宋家人,張家,實在不是一個好歸宿。
還是得想想,該如何將這件事平息下去才好。
另外一邊,秦氏早早就等在院子裡面,見宋武回來,殷切上前:“侯爺,今日的事情,都怪妾身沒有好好管教——”
宋武打斷她的話:“本來就該怪你。”
他又想起來,女兒今日受傷的模樣,這些年,他是有愧阿梨的。
於是又接著冷聲道:“若是不能夠求得阿梨的原諒,我看,張家這門婚事,挺好的。”
說完這話後,也不再管身後的秦氏。
人已經走遠了,秦氏還站在原地,死死絞著手中的帕子,眸中閃過狠毒。
侯爺怎麼能夠拿映雪的婚事替宋梨那小賤蹄子出氣!
*
宋梨回到院子後,院子裡果然擺了不少東西。
她心中一喜,雖然重活了一世,可是對於那些精巧的玩意兒,還是打心眼裡喜歡。
她選了幾樣合適的,送到了寒水居。
宋武父子只在家中住了一日,第二日一早便準備去京州,他們得在年節之前,先去給陛下請安才行。
宋梨將二人送出門的時候淚眼漣漣,她心中難過,父兄好不容易才回來,才一晚便要走,等從京州請安回來,過幾日又要去徐州。
秦氏站在一旁,心中怨恨,映雪昨夜被帶下去後哭了一整晚,沒想到侯爺今日要走了也沒有多問一句。
面上卻捏著帕子安慰宋梨,似慈母一般:“阿梨,侯爺請完安不過幾日便會回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就又能在一起了。”
宋梨只得點了點頭,只是仍舊有些悶悶不樂。
宋武看到女兒這模樣,答應會趕回來陪她吃年夜飯,宋梨這才展顏。
馬車離開後,秦氏隨意找了藉口,先行離開。
看著遠去的馬車,宋梨心中嘆氣,父親不僅是奉帝王的命令在徐州賑災,更多的,其實是在偷偷替二皇子圈養私兵。
她不知道要如何勸告才好,父親和兄長待自己雖好,可在這些事情上面,一直都不讓自己插手過。
想要去改變他們的想法,估計會很為難。
一轉身,宋梨便瞧見站在府門前的裴景珩,也不知是站了多久,目光落過來,與她目光對視時很快移開,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瞧著依舊單薄,也沒有穿新做的那幾件大氅。
宋梨擦了擦眼淚,朝他過去,關心道:“二哥,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