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寻昕和落照两个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处。
看到地下空间内人满为患，每当机器人或者骷髅架打中了对方，人潮里就会掀起一片欢呼声，一群人端着溢满的啤酒杯振臂高呼，雪白的泡沫和浑浊的酒液洒了一地。
没想到在表面繁荣的格尔哈兰小镇，地底下才是所谓的“冰山真容”下面可比地上热闹多了，光着膀子露出纹身的男人挤成一团，在擂台边上高喊加油，其中也有一些女人，头发扎成扫把条儿一样，和男人一样的热情兴奋。
不少顶着刺头，穿着皮夹克浑身打满铆钉的“朋克风”从何寻昕的身边撞过去，他们似乎压根就没把路人放眼里，走路摇摇晃晃，一路上要撞到好几个人。
有些人撞了之后还会回过头来，目光放在落照身上，毫不掩饰地来回打量着，那贪婪的目光就如同恶狼的舌头来回舔舐着……
落照厌恶地抱着胳膊，“我就说我那套蓑衣更好用吧，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人盯着我看！”
何寻昕僵硬地点点头：“如果有多的话可以给我也来一套。”
说归说，他们已经进到了地下空间，这里显然是一处更为放肆的地界，一般人寻不到门路自然进不来，而地表上的赌坊一条街都只是掩饰罢了，这里才是真正的罪恶天堂，充斥着人渣的味道。
何寻昕的目光落到那最为热闹也最为激烈的格斗擂台上，着实有些不解：“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是一块铁皮和一把骨头在打架？”
“那是格斗一种变种，我之前在南方的时候也有听说过，因为世界是由魔法和科技同时构建出来的，两者就像是两座大山般支撑着这个世界。但私底下，两者的较量时不时都会进行，在一些边缘地带，还有魔法师和科学家的正规军交战，说是为了信仰而战。”
“那这里也是？”何寻昕接着问。
落照摇摇头：“社会底层的人们才不关心信仰什么的，也不关心究竟是什么推动着世界更新、技术进步，他们只关心吃喝玩乐。这是一种格斗赌场，由于观赏下注人与人的厮杀搏斗是明令禁止的，所以他们就想出来这种方式来躲开禁令，就跟看足球比赛下注一样，是不犯法的。
“操控机器人的一般是三流科学爱好者，有点对机械的理解就装了台机器来战斗，而骷髅的术士又是一些不入流或者浸淫邪教的巫师，召来亡灵附身在已经腐烂的枯骨上，从坟墓爬出来战斗。他们打这场擂台赛，也不是为了什么信仰，是为了赚钱或者博名声。”
何寻昕皱紧了眉头：“这些人可真是坏透了。”
“说不上坏不坏吧，这就是底层人民的生活现状，他们注定与高尚无缘……”落照的神色有些黯然。
何寻昕巡视了一圈，但地下空间是将地下岩层挖空了而建成，而挖地的手段明显非正规化，到处都存在一些坑洼拐角，整体呈现不规则的形状。
他环视一遍，有不少山石和错开的岩壁挡住了他的视线，并没有看到陈裕仁的身影。
何寻昕随手拉住一个过路的家伙：“驳爷在哪？”
“驳爷？我还倒爷呢！这里都是爷，你找哪位爷？”对方不屑地甩开了他的手，一步三晃地往外走，在他的身后也跟着一个小厮，屁颠屁颠地提着钱袋赶路。
“这下麻烦了，要找的人跟丢了。”
在这么多人里找陈裕仁，虽然他长得很凶恶很有辨识度，但在这片坏蛋恶霸人渣的海洋里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何寻昕的耳边忽然想起了一道声音，很温和的声音，像是直接对着他的耳边在说话，声音绵软地传入他的脑海里。
“已接收新的任务，按照首要任务排列，任务指示默认开启，开始规划任务路线……”
何寻昕左顾右盼，他身边除了落照没有别人，可落照皱起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也不像是她在说话。
那又是谁？
声音还在继续：“已经初始化任务，路线规划完毕。”
话音刚落，何寻昕眼前一亮，有一条蓝色的线从他的身体内延伸出来，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之中，笔直地往前行进，像是欢快的小溪。“溪流”在遇到一群打扑克抽雪茄的人群前止住势头，又拐了个弯继续前行。
那蓝色的线条顶部带着箭头，沿着环形的广场边缘往前，一路延伸到了一处山壁遮掩的背后，箭头还在继续，看来那山壁后面别有洞天，还有更多的空间。
一直到箭头停下来，从前方传来了回馈，何寻昕的眼前，弹出了一行小字：“已找到任务目标：陈裕仁。”
而那条蓝线也似乎静止了，如同一条刚刚开拓出流域的河流，静静地流淌着。
“看！看到没有！那条线！”何寻昕无比激动，那条线仿佛天神降旨，居然帮他找到了陈裕仁！
“线？什么线？”落照莫名其妙，“你没睡醒吧？”
“你没看到？”何寻昕打开任务列表，有一条新增的任务赫然在列：“找到驳爷：陈裕仁”。
“没有。”
“你有没有接到一个任务叫‘找到陈裕仁’？”
落照还是摇头。
何寻昕倒是明白了，这应该是个人任务，所以对应着特殊的交互界面，只有他接到了这个任务，所以只有他看到那条指示线。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任务呢？在任务列表里，除了说明找到陈裕仁也没有对该任务有进一步的解释，着实是有够奇怪的。
但管他呢！能帮忙找到陈裕仁算幸运的了。何寻昕二话不说拉着落照就循着蓝线往前走，走的过程中他还看到蓝线时不时会发生轻微的位移，蓝线应该是在根据陈裕仁的走动情况实时矫正路线。
居然还带锁定功能，简直太棒了！何寻昕在心里喊道。
其实他少考虑了一件事，一般任务指示只会锁定NPC的行径，不可能连玩家的路线也暴露出来，这样会引起不公平的游戏现象。但何寻昕此刻还没想到这一方面。
走到山壁背后的时候，露出了一片富丽堂皇的场景，一张长达十米的梨花木长桌边上，落座了三四十名服装打扮还算得体的人，桌面上铺着绣着合欢花的餐布，陈裕仁落座首位，和众人齐享盛宴。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他们用纯银的刀叉起落，在白玉打造的餐盘上发出叮当的脆响，桌边种着细竹和白松的盆栽，摆着青花的屏风，金黄或紫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高脚杯上晃动。
在这种混乱又吵杂的环境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闲情雅致的餐厅，真是让何寻昕意想不到，他和落照躲在山壁背后窥视着。
陈裕仁在最远的首位，剩余的三十多人估计都是他的亲信或者同伙，可谓人数众多，势力庞大。
用餐到了一半，陈裕仁忽然举起手中的高脚杯，用银匙在上面敲了敲，发出当当的清脆声响，于是其他人都停下来望着他，他成了视线漩涡的中心。
“朋友们，容我提醒各位，时间到了。”陈裕仁笑盈盈地说道，放下高脚杯。
在他放下杯子的同时，其他人也跟着放下了刀叉，尽管身前的餐盘还有不少没有解决的食物，但他们却直接拉开餐巾抹了抹嘴表示这场盛宴已经结束了。
服务员从屏风背后蜂拥而出，整整齐齐地开始撤下所有人的餐盘，动作高效且统一，一直到最后一名服务员拉下盖上长桌上的金色合欢花餐布，露出了底下原木的桌子正体来。
每个人的身前桌子上，都有一处小搭扣，搭扣和一个圆形的转盘相连。在餐布撤下去之后，不用多说，大家自然是心有灵犀地摁下了搭扣，转盘上的盖子掀起，露出了里面漆黑的构造，像是一个碗状。
与此同时，隐在阴影里的小厮们走了出来，把各自为主人带来的钱袋放到座位边上，好随时将金币递给主人。
陈裕仁也有小厮，但他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来到了桌边的一处宽大的屏风前，但那并不是屏风，上面的水墨画抬升上去之后，是一扇透明的落地窗，他正在窗前眺望着前方。
落地窗的前方正是格斗场，他们所在的高度能把格斗场尽收眼底，就像是一般体育场比赛时候的VIP贵宾厅，所有人都同时转过身来，视线汇聚到格斗场上。
何寻昕和落照同时屏住了呼吸。
原本聚在格斗场边缘的人们开始退散开来，一个看似裁判的人上场敲响了铜锣，机器人和骷髅的战斗暂时停止，双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原地不动了。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两人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起来，那一刻格斗场处变得安静下来，空气中环绕着一股凝重的氛围。
有一个蒙着黑布的大型物件被一群工作人员抬着上了格斗场，黑布抖落了一小块，何寻昕看到了铁栏杆，那似乎是……一个铁笼子。
笼子被搬到台上之后，裁判向高处示意，是在询问驳爷的意见。
陈裕仁点点头，于是裁判将黑布猛地抖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那里面关着的……居然是人！
何寻昕和落照皆感到震惊的同时，就看到裁判拉开了铁笼的大门，用全场都能听见的分贝喊道：“现在，让我们进入今夜的正题——三方会审！”
落照的小脸忽而煞白煞白的。
“怎么了？”何寻昕问。
“他们……他们是打算让人类、机器人、魔法傀儡在同一个格斗场上死斗，直到剩下最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