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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後漢天福十二年六月初三,京洛巡檢使史德統率部下,出迎皇帝劉知遠。此前,劉知遠於五月十二日,兵發太原,出陰地關,經晉、絳,渡河抵陝。此時遼人還控制著河北不少大城,先取河北之策被擱置,只是有司天官說,太歲在午,不利南行,故而劉知遠就選擇從中道,經晉、絳抵陝,劉知遠新任命保義節度使趙暉親手牽著劉知遠的馬,將他迎入陝州。

陝州與洛陽西部新安縣就隔著崤山,史德統留趙普坐守洛陽主持日常事物,帥党進等人提前一天抵達新安。

“咱們軍上這次會得到什麼官兒做做?”眾都頭聚在一起猜測道。

“最起碼得授個節度使噹噹。”李偲嚷道。在他的眼裡,節度使就是一等一的威風大官,比宰相都要風光。

“那趙暉、侯章、王晏、武行德等輩,本不過是小軍頭兒,現在都當上了節度使了。咱們軍上說得上是孤軍奮戰,招撫群盜,安集百姓,恢復洛、鄭,功勞比趙、侯諸人大多了,實授個節度使情理之中。”党進也道。

……

遠遠的,大隊馬軍緩緩馳來。不久,數十面赭黃龍旗依稀可見了,正在不遠方炫目地搖馳而來,健馬銀鐙接前引,黃幔旌旗數十里,鼓樂喧天,好不威風,赫赫威儀,天子氣勢,怪不得這麼多人想當皇帝,史德統心中這麼想。

繁複儀仗當中是一輛鑲金佩玉的寶車,護衛森嚴,刀槍如林,另有無數前呼後擁,吆喝走馬之輩,華蓋、車馬、刀斧、旗幟鮮明,如崤山上的密林,讓新安城西十里外迎接的人群,個個沐浴在皇帝威嚴的氣氛之中,心中既興奮又緊張,甚至還有幾分懼意。

史德統低頭躬腰,小步趨前,離著老遠就撲通跪在道邊,高聲唱諾道:“卑職京洛巡檢使史德統偕大小將校,及洛陽西京官吏士紳、耆老,跪迎吾皇萬歲御駕親臨。”

數千名前導馬步軍卒早就停了下來,在四周警戒,只待後邊皇帝御車及文武重臣趕上來。

史德統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努力靠聽覺辨清前頭的動靜。待他感覺自己的雙膝微有些麻木的時候,才聽到前方似一輛車子停了下來,四下裡本嘈雜不堪的人歡馬叫聲突然安靜了下來。

“前面跪著的是何人?”一個威嚴十足的聲音傳來。

“回陛下,這是京洛巡檢使史德統,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史弘肇史大人之子。”有人答道。

“哦!”車上男子聞言吃了一驚。

“卑職京洛巡檢使史德統,偕大小將校,及洛陽官吏士紳、耆老,跪迎吾皇萬歲御駕親臨。”史德統再一次重複了一句,藉機微微抬頭,見前面寶馬輅車捲起珠簾,一個身著赭黃龍袍的威嚴老者正注視著自己。這便是新皇帝劉知遠了,身邊簇擁著的則是文武心腹。

“史卿免禮起身,讓朕瞧瞧!”劉知遠道。

“遵旨!”史德統這才站起身來,他立刻感覺到萬千目光投向自己,其中夾雜著懷疑、讚歎與羨慕嫉妒等等複雜的目光。

劉知遠從車上下來,他一張紅紫色面孔不怒自威,身材削悍,而身上的龍袍更是增添了讓人仰視的氣勢。人逢喜事精神爽,何況做上了皇帝?劉知遠神采奕奕地走到史德統近前,見史德統太過年輕,但身上一身簡樸的甲冑掩飾不住他英挺卓然的姿態來。

“卿今年春秋幾何?”劉知遠問道。

“回主上,卑職今年十七有餘。”史德統回道。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英雄出少年,史卿家生的好兒子啊!”劉知遠那張不輕易表露心中喜惡的臉,這時洋溢著喜色,他甚至拉著史德統的胳膊問道:“史卿給朕說說爾等光復西京、鄭州前後經過?”

史德統乘著劉知遠說話的空隙,微微瞄了一眼劉知遠身後的一干文武大臣,卻未發現自己父親史弘肇的身影。原來劉知遠起大軍南下汴京,河東老巢也需信任的老將坐守,劉知遠遂派史弘肇留守太原,權知太原府事。

史德統聞言正欲開口,這時身邊一位紫服的文臣說道:“主上,新安城就在眼前,不如御駕入城,洗去塵色,再請史將軍敘述經過?”

史德統瞥了那人一眼,見此人貴以紫色公服,面白長鬚,神態自若,唯有一雙如電的眸子顯得有些兇悍之意,不知他是不是宰相蘇逢吉。

“蘇卿所言甚是!”劉知遠微微點頭,命令左右上馬前行。

史德統也上馬,跟在大隊人馬的身後。有一員牙將,放慢馬速與他並行,那人湊上前小聲笑道:“賢弟真英傑也,一月不到,連克西京、鄭州,父親聞得奏報,大喜,直誇你英勇多智,真是羨煞兄弟我了!”

史德統一瞧此人正是郭榮,一月不見,只是身份換成了牙將,當下也是高興回道:“郭兄謬讚了,我不過是機緣湊巧順勢拿下西京、鄭州,可當不得郭世叔英勇多智四個字。”

郭榮聽他自謙,打趣道:“那你這廝運氣也是太好了。”

史德統臉上始終掛著笑意,給人親切溫和之感,郭榮又問了史德統洛陽種種,史德統一一作答,按下不表。

因天色已晚,劉知遠御駕一行便在新安縣駐停一宿。

史德統早就命趙普等人為此準備了幾日,既要考慮大軍的糧草所需,更要考慮皇帝及重臣、軍將起居所需驛宿、器物、馬匹、衣帛、酒食,這筆巨大開支卻是搜刮自洛陽士紳的頭上,既讓史德統不敢稍有疏忽,也壓得洛陽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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