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过了六年。
在我生辰那日,谢怜接我去参加百花宴。
百花争放,我深入花丛流连。
待我回去找谢怜时,他正在亭下为一名女子绾发,暖风过处,一双璧人,好不艳羡他人。
我急昏了头,上前挤开女子,拂落绾发的花枝。
“谢怜,我至今未婚,你那年说的下聘怎么还不兑现?”
我本就恋慕谢怜,他又亲手将我教养长大。
这么多年京城中人心照不宣。
他们默契的没有向我提过亲事,等着在这份早已注定的喜事上开宴吃席。
可谢怜骤然沉脸,当即命令下人将我送走。
隔日他更是命人收拾东西,将我送到伯父家中。
我不信他会如此无情,静静在房中等待他的消息。
一日两日三日,庭院中始终没有他的踪影。
大伯父不想等了,为我做主寻觅了一门亲事。
我哀求大伯母为我说话,我说,“谢怜会来的,他会接我回去的。”
我抵死不从,被禁足在清梧院中思过,日日抄女德。
我在等他下聘。
我如愿了,他下聘了。
可结果只是嘲笑我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他向皇上请愿,娶将军之女为妻。
对我更是犹如洪水猛兽。
京城再无传言,说我是京城里最羡煞他人的姑娘,小小年纪就觅得如意郎君。
人们只会议论纷纷,“那个前任户部尚书府的遗孤痴恋谢公子这么多年,成婚期间恨不得捅破天了去。”
我藏了六年,等了两年的心思一夜间顷刻间化为泡沫。
谢怜送我的东西被伯母命人收了起来。
谢怜做的花糕被伯母捂着鼻子纷纷倒掉。
“放了这么多年的糕点都长毛了,你还宝贝似的留着做什么?”
我望着发霉青绿的糕点,愣愣地落下眼泪。
伯母叹了口气,告诉我:“那日我不过是和周边的人说了几句你们前去要经过土匪山,被谢怜听到了,才有了后来的事。”
“我原以为他是会娶你的,才一直没同你说。
如今看来,谢家四世三公,是我们配不上的。”
“你也为他耽误了那么久,该为自己谋划一下了。”
我收起眼泪,接过伯母手里拭泪的帕子。
伯母说得对,谢怜对我不过是动了怜悯之心。
我却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的不对。
“好好地做女红,等着出嫁吧。”
“侄女听伯母的。”
喜婆帮着我,悉心准备着出嫁用的东西。
从前我女红学的甚好,给谢怜绣了很多未完成的绣品,如今全被采儿拿去厨房烧了制菜。
我盯着空下来的匣子怔愣时,管家通报谢怜来访了。
带着他的未婚妻子。
我本不想去,奈何伯父派人来说让我一定要到。
待我迟迟而到,落座时才发现谢怜旁边是那日亭下的姑娘。
原来她就是将军府嫡女莫雪鸢。
当年丞相府与将军府是护皇帝登基的左膀右臂。
将军府历尽艰辛,九死一生跟随皇帝坐上了将军之位,将军府的嫡女自然教养得落落大方。
两家联姻,无疑是所有人乐见其成的事。
我福了福身子后,看了眼谢怜旁边唯一的空位。
走到伯父下首,加了个凳子坐了上去。
谢怜要成婚,自然是要多多注意一下男女大防了。
旁边的莫雪鸢给我夹了一筷鳜鱼,亲近自然的朝我笑,“听说你是谢怜养大的丫头,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愣了一下,没拿筷子。
另一双筷子伸过来,夹走了鱼肉。
是谢怜。
“她鳜鱼过敏,吃螃蟹吧。”
说完,他夹了一只螃蟹,却在看向我时,手下转了个方向,放到了自己碗里。
“你自己夹吧,男女有别,终究是不方便的。”
我低眉,轻轻点了点头。
难得他知道自己要娶亲了,带着未婚妻上门来同我划清界限。
他从前明明还会低头咬我手中的糕点,如今在同一张饭桌上却诸多局限。
终究是往事如烟,不散的只有我这边而已。
饭后莫家姑娘邀我同他们逛集市。
我看了一眼谢怜眼里的复杂纠结,明白了他的意思。
“莫姑娘与谢公子天生一对,良缘终成,该有千般话语要说,”
“我这个故人,就不插在中间做那不识趣之人了。”
隔日,采儿在院子里斥责小厮。
提醒他们不许将在外的事情说与我听。
其实,我全听到了。
他们昨日看见谢怜带着莫雪鸢去扔沙包,在那为她砸到了最好的头彩。
仅仅一日,京城都传遍了。
丞相府的公子为将军府嫡女用尽全力,只为博红颜一笑。
不仅如此,谢怜还带莫雪鸢去放荷花灯,听说那个荷花灯大得出奇,是整条护城河里最漂亮的。
我心里疼了一下。
做荷花灯的方法,是我教给谢怜的。
他与我一同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拿去哄了自己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