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陸晏逍總覺得那些烏煙瘴氣的玩意兒對身體有害，奈何說了許多遍母親依舊喜歡，只得屈從。
他一直以來記掛於心苦惱之事，竟讓桑蕪解決了，這讓陸晏逍如何不喜？
宋氏氣色上的變化，府裡的人有目共睹，這都是桑蕪的功勞。
默默的，陸晏逍對桑蕪的欣賞感激又上了一層。
他十分慶幸自己沒有因為一時的誤會，將人得罪了。
只是這女子哪哪都好，唯獨一點，動不動就獅子大開口，也不知她要那麼多錢都花到了哪，總不至於每回都捐了吧？
陸晏逍心裡存疑，哪怕他親眼見證過金子的去向。
浸淫朝堂多年，陸晏逍深知人性的複雜與陰暗，對於桑蕪，他感激歸感激，但始終有種霧裡看花的距離感，他無法全然信任。
而真正無私善良的人，這輩子他只遇到了方襲蘭一人。
他不認為自己有幸能遇到第二個如此純潔無瑕的人。
收回思緒，陸晏逍執起筷子，“母親今日怎想著親自下廚了？”
宋氏見陸晏逍不疑有他，也鬆懈下來，一臉慈母微笑。
“你回來也有幾日了，我身子不好顧不上你，如今病情有了起色，哪還能再不管不顧？”
“算上之前你出門在外，咱們母子二人也有近一年不曾一起用飯了。”
陸晏逍心中溫暖，卻不贊同，“母親想單獨與兒子用飯，吩咐下人便是，自己忙活作甚？”
身子才見氣色，若是累壞了可如何是好？
宋氏仍是笑著，“下人做的怎能一樣，快嚐嚐，這是為孃親自炸的肉丸，嚐嚐是否還合你口味。”
知子莫若母，滿桌子飯菜自然合陸晏逍心意。
一頓午膳，陸晏逍吃的舒心自在。
然而臨走時宋氏說得話，卻將陸晏逍一整日的好心情都摧毀殆盡。
“聞泊，我看那桑神醫是個有真本事的，你看是否讓桑神醫也給襲蘭瞧瞧？”
只此一句，陸晏逍臉色就變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陸晏逍站了起來，劍眉緊擰，“子嗣之事，問題不在襲蘭身上！”
又是這偏寵的話，又是這不管不顧包庇的態度！
宋氏怒火中燒，“不在襲蘭身上，難道是你不行？！”
多少年了？成親多少年了！
自己的兒子一直是這樣的態度，不準旁人揣測一句、說一句不是，可他們夜夜相伴，生不出孩子難道不是事實？！
陸晏逍十分抗拒談論這樣的話題，“沒有誰不行！只是子嗣的緣分還未到！”
宋氏拉住要走的他，“怎是緣分未到？！”
“我早找高人算過了，他們都說你早到了兒女雙全的歲數，你命裡有子有女，各個聰明伶俐，若非襲蘭身子有問題，你早當爹了！”
親善和睦的婆媳倆，哪是外人見到的那樣。
宋氏早對方襲蘭不滿，不提方家並沒像預想的那樣為陸家在政途上提供了助力，光是方襲蘭霸著人善妒這一條，就夠宋氏記恨！
天下少有男子只守著一人，若非方襲蘭不準，府裡怎可能是今天這伶仃寥落的局面？
宋氏氣得不輕。
但她不想因為個女子與陸晏逍離心，緩下聲：“我知你愛重襲蘭，你二人夫妻情深，重修舊好不易，可她身為你的正妻，為你綿延子嗣是她的責任！”
“娘非是指責她什麼，也並未有讓你休她、棄她的意思，只想找個大夫給她瞧瞧，聞泊，你難道就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嗎？”
想。
陸晏逍當然想。
且不說與他年紀相仿的同僚，孩子早到了開蒙的年紀，各個上躥下跳活潑可愛，他看著眼饞，這世上就沒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戰場上刀劍無眼，若他哪天不慎死了，襲蘭與母親沒有他的子嗣傍身，只靠祈安一個，下半輩子該怎麼辦？
可偏偏……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有些事，太過殘忍，陸晏逍無法說與母親聽。
只道：“若當真沒有，養大祈安也足夠了，再不行還有靈煙，她將來的孩子有陸家一半的血脈，也有資格承襲咱們陸家的一切。”
這話氣得宋氏心窩子疼，呼吸急促，“你莫忘了祈安是你大哥的孩子，不是你的！還有靈煙！”
“靈煙若肯嫁人生子倒了了我一樁心事，這個不行那個不中，也不知她到底要什麼樣的男人！”
宋氏捂著心口，“之前你娶蘇黎央，看不上不碰她我理解，可你與襲蘭兩心相交，夜夜交頸——”
話說一半，自覺不妥，宋氏改了話鋒，“你不準桑神醫煩擾襲蘭也行，從今日起，你宿到偏院去！”
“只要你有了孩子，為娘一句話不再多說，為娘不在意你子嗣是誰所出，只要——”
“夠了！”
陸晏逍毫無徵兆暴喝一聲，他眸子倏然間赤紅一片，似乎到了忍耐的極點。
胸口劇烈起伏著，陸晏逍看著自己的母親，不顧她臉色煞白，道：“不是襲蘭所出，其他女子誰生的孩子我都不要！”
“襲蘭沒病，此事母親休要再提！”
吼聲幾乎掀飛了屋頂。
陸晏逍何曾這般頂撞過自己的母親，他闊步走後，宋氏上腿一軟，直直癱坐在圓凳上。
老嬤嬤急忙過來攙扶。
“作孽啊！作孽！我怎就生了個這樣的不孝子！”
宋氏捶著胸口，“早知聞泊這樣，被方襲蘭迷了心，還不如叫那蘇黎央一直待在府裡！出身再差也是個能生的！”
“聞泊襲爵之事方家幫不上忙，就連孩子她方襲蘭也不會生！霸著聞泊，攪得滿府上下雞犬不寧！”
宋氏恨得咬牙切齒。
老嬤嬤在一旁著急，“老夫人，您寬心，寬心吶！身子要緊！”
“老夫人，這事兒不若咱們私底下問問桑神醫，興許問題不大呢？”
“桑神醫一身的本事，連那扭斷脖子快死的狗崽子都能救活，區區生育之事，說不定就是幾貼藥的事！”
宋氏猛地抬頭看向老嬤嬤，想到桑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對，對！問問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