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個見過現代的世家女。
她費盡心思穿越回來時,父親欲將偏房扶為平妻。
偏房喜好甜食,孃親卻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辣菜。
父親一看,直接掀了桌子。
“連我的口味都摸不清,女誡你讀到哪兒去了?”
“跟嫋嫋比,你不過勝在相夫教子,如今連這都做不好了?”
我娘卻給了剛想開口的偏房一巴掌,對父親更是降龍十八掌。
“老孃現在是被九年義務教育洗禮了的現代女性。”
“你當老孃跑到二十一世紀是白穿一趟?”
我娘說,二十一世紀有高樓大廈,比大彥最高的誦古塔都高。
有帶軲轆的盒子,把人裝起來汗血寶馬也跑不過。
還說,女子也能跟男子一起去上學堂,穿一樣的衣服念一樣的書。
我豔羨不已:“我也想和哥哥念一樣的書。”
我現在讀的都是女誡內訓,學的都是琴棋書畫。
那日不過碰了一下哥哥的箭,他便氣得吹鼻子瞪眼:
“父親說了,女人的手是用來伺候男人的,晦氣!”
“你碰了我的箭,那我今日圍獵,必輸無疑!”
他抬手便推倒我。
我嚎啕大哭,去找父親哭訴,卻被他用戒條抽得掌心紅腫。
事後,他還居高臨下地寬慰我:“阿瑤,那些東西,本就不是你該碰的。”
“就莫哭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娘聽了我哽咽的講述,沉默良久。
她溫柔地伸手,摸我的頭:“阿瑤,想哭就哭。”
“這世上沒人規定女子不能哭,也沒人規定女子必須哭。”
“哭過之後,你得堅強起來,幫娘做件事。”
我一邊抽噎,一邊問她:“做什麼呢?”
“娘要休夫。”
她說。
我只聽過休妻,從未聽過休夫。
嚇得哭得更大聲。
可娘只是溫柔地看著我,等我哭夠了,再說下一步。
記憶中的孃親,分明不是這樣的——那時她總對我嚴厲,我討懶不做女紅時,她也用戒尺輕輕打我的掌心,打完後總是哭:
“阿瑤可疼?”
“打在你身,疼在娘心。
可你是世家嫡女,若學不好琴棋書畫,今後走出去,難免會叫人看了笑話。”
那時的孃親抬頭望天,雙眼迷惘:“我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但又不得不這樣”
可現在的孃親不迷惘了。
她雙眼定定地看著我,溫柔卻堅韌。
慢慢的,我不哭了,只覺得這樣的孃親一下子變得好高好大,我像是要抓不住她了似的。
下一秒,孃親卻將我擁入懷中,低聲說道:
“阿瑤,你能不能幫娘?”
我飛快地點頭:“能!”
那夜,父親到了深夜,才來祠堂尋我和孃親。
燈影幢幢,他站在昏暗處,柳嫋嫋依偎在他的身上,面若桃花,衣裳尚未完全繫牢,一幅嬌妻模樣。
我死盯著她脖子上星星點點的淤痕,孃親一把捂住我的眼,說:
“十八禁!你還不夠年齡呢。”
“別髒了你的眼!”
父親聽到了,沉下臉,怒意滋生:“鄔氏,你躺了三月,莫非還沒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