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之的聲音很緩,裡面藏著的怒意卻不輕。
他在等我解釋。
我緊了緊攥著袖口的手指,屈辱的記憶湧上腦海。
若不是媽媽非要高齡生下弟弟,難產而死,爸爸激動到中風進ICU,靠著一針四萬塊的天價藥每日續命。
我都不用為了錢,和陸予之糾纏這麼久。
應該是說,低聲下氣地被陸予之折磨這麼久。
現在還不敢反抗他。
我沉默的越久,陸予之便越不爽,「怎麼,現在不缺錢了?不用給我好臉色了?」
缺。
一直都缺。
我勉強扯起嘴角。
陸予之果然一直這麼看我,認定我是拜金女。
只可惜再拜金,我如今這樣殘破的身子,怎麼可能再受得起他的折磨。
我微微搖了搖頭,「陸先生,不好意思,現在的我接不了你的生意了。
」
陸予之頓時冷若冰霜,英氣的劍眉扭成一團,只吞出三個字,「為什麼?」
「因為我病了,我快死了。
」
話音剛落,藥物副作用引起的噁心翻湧上來,我著急地推開他,控制不住地嘔吐起來。
惡臭的嘔吐物沾到了陸予之的褲腳。
陸予之有潔癖。
理智佔據高峰的我顧不得髒,撲通一下跪倒在汙穢物之中,抖著手從口袋中掏出手帕,俯身要去擦,「對不起,陸先生。
」
陸予之後撤一步,不屑地用皮鞋尖挑起我的下巴,「梁歆晨,我就這麼讓你噁心?」
「裝病來騙我?」
騙,我也寧願是上天騙了我。
迎上他那樣好看卻藏著怒火的眼睛,我苦笑著說道,「是啊,難道你還不明白?」
「我討厭你。
」
陸予之走了。
走之前他故意鬆開手,裝滿洗衣液的紙箱直接倒下來,狠狠地砸在我的頭上,摔進嘔吐物裡。
巨大的聲響惹來了主管,看著滿地狼藉,她叉著腰,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一開口就罰了我我一整個月的工資。
兩千塊,不多,但沒了,我就更買不起藥了,可能會死得更快吧。
我並沒有反駁,即使知道根本不用賠這麼多,是陸予之在玩我。
如果我敢反抗,等我的只會是更殘忍的下場。
算了。
我在心裡勸著自己,再三道歉後,揉著被砸得發痛的肩頭到了洗手間。
我一仰起臉,就發現剛剛陸予之皮鞋抵住的地方起了一大片淤青,直接蔓延到了下巴。
好像一個胎記一樣,醜得嚇人。
我垂下眼,手機忽然劇烈震動起來,剛一接通,就傳來醫生葉青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梁歆晨,我一休假你又跑出醫院了?你現在凝血因子只有零點幾了,現在哪怕是颳了個小口子,都能要你的命的。
」
我將手腕舉到眼前,鬼使神差地用指甲壓住蒼白得如同一張薄紙的皮膚,底下的脈搏虛弱得要觸摸不到。
只要一個小口子,就能要我的命嗎?
我想試試,於是抵住的手指越發用力,好似下一秒就能戳出一個血洞來。
「回來吧,好不好?」
葉青開始耐心勸我,我無奈地回過神,輕聲說,「葉醫生,我沒錢治啦,不回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