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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不識字,這天我還在寫作業,她突然拿著我爸沒關的微信聊天界面說想讓我教她認字。
“我看你爸聊天的時候笑的可開心,我也想學了字陪著他聊讓他開心。”
我接過手機,看到我爸和對面的女人吐槽我媽上不了檯面,大字不認得兩個,一輩子只能守著廚房丟臉。
還許諾女人:“今年過年陪你和時安回家過。”
後來我媽認了字,也徹底失瞭望。
除夕前夕她帶著我決絕離開後,我爸卻紅眼悔青了腸子。
“欸小朋友,你媽媽的檢測報告落這了。”
醫生喊住我,我接過報告,一邊道謝一邊追上失魂落魄的媽媽。
我媽握著那份被捏皺的hpv檢測報告,手顫巍巍的撥通了我爸的電話。
起初,我爸還耐心安慰她hpv不是很嚴重,讓她不要害怕。
可剛剛我聽見醫生不是這樣說的,他說要住院治療,不及時干預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醫生的話加之不認得檢測報告的內容,媽媽哽咽著和電話那頭絮叨了很久,反覆表達她的擔心。
“需要住什麼院?都說了沒事!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瞎幾把擔心了,別耽誤我工作,掛了。”
一句耽誤工作,我媽把想要他接我們回家的請求默默吞了回去。
她向來這樣,最怕拖累我爸工作。
當初她一字不識,卻一人身兼三職,供我爸請領導吃飯送禮,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把他送上經理的位置。
所以她不允許任何人誤了我爸的工作,哪怕是她自己。
可我分明在他說話的間隙聽到了他那邊小聲而又諂媚的女聲:“快過來呀”。
十月下旬的撫寧已經下起了雪。
好冷。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冰窟窿裡,寒意從腳底直往心裡鑽。
我瑟瑟吐著白氣,任由媽媽牽著我往前走。
不遠處的雪地上,站著一個小男孩,不停跺腳哈氣。
正想和媽媽開口說他有點可憐,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了小男孩面前,車上走下一男一女。
我一眼認出了男的,歡脫的像兔子一樣邊喊邊跑:“爸爸!”
他看見了我們,牽著小男孩的手一頓,臉上閃過一絲慌張,隨即又變成了不耐煩。
“你們怎麼還在這?”
媽媽回他:“沒公交了,我不認字,不會打車。”
他旁邊的女人噗嗤笑了一聲。
“你不認字難道你女兒也不認字嗎?”
媽媽絞著衣袖,有些窘迫。
“緣緣認得,但是我我沒錢了。”
小男孩幾乎同時開口:“好冷啊媽媽。”
我爸有些羞惱:“不是才給了你錢嗎?!反正你們自己想辦法回,我得送領導回去。”
他偏頭就變了臉,溫柔安慰小男孩:”好了時安,快和媽媽去車上吹空調,別凍感冒了。”
第一次面對這樣的爸爸,我怔愣在原地,我媽也沉默著,沒再開口。
只有他怕冷嗎?
我看了看我媽被冷風刺紅的臉和我凍僵的手,逐漸紅了眼。
為什麼只有他能得到偏愛呢?
到家緩了好久,才從冰天雪地裡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