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著息事寧人,卻不料江懷昱卜一下朝,便氣沖沖地進了鳳儀宮,幾乎是迫不及待就要對我興師問罪。
“……皇后,朕從未想過你是如此小氣善妒之人。”
他撥開我遞上前的茶盞,眉目間滿是不滿和憤懣:
“月娥乃朕心頭摯愛,你怎能在諸妃嬪面前折辱她?”
“她出身民間,性子至純至善,不似你這般心機深沉——你這皇后做的,實在是有失職責。”
有失職責?
一口濁氣堵上心口,我只覺如鯁在喉。
看著眼前登基多年,年過而立的江懷昱,我卻覺得陌生。
往日,他對我雖算不上親暱,可到底也還是守著帝后間的相處之道,對我尚算是敬重。
曾幾何時,他亦是盛讚過我的賢惠得體,照管後宮的無微不至。
他也曾笑著執其我的手,滿眼欣賞地告訴我說: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可如今,他卻因為姜月娥的幾句話語,便不由分說上門問罪…
我還欲開口解釋自己並未為難月妃,卻見江懷昱皺著眉,冷冰冰地甩下一道旨意:
“中宮失德,罰俸一年,著剝去其宮權。”
“月妃…性情柔順,嘉敏淑德,即日起冊為皇貴妃,掌六宮事宜。”
他一甩袖袍,吩咐身邊內監擺駕明月宮,從始至終,都未曾許我半句辯解。
是了,是了。
真正的白月光回來了,我這個“冒牌貨”,也是時候該讓位了不是麼?
我與江懷昱這樁婚事,是曾經他自己求來的。
彼時我還是將軍府唯一的女兒,父親本不願讓我嫁入皇家,可到底拗不過皇子一再求娶,最終還是鬆了口。
皇家婦,從古至今都不好當。
可我想,只要我賢惠大度,認真地打理好後宮諸事,扶持江懷昱成為一代賢君。
故而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勤勤懇懇,事必躬親,從未有一日懈怠。
卻不料如此戰戰兢兢數十年,卻因為一個妃妾無中生有的幾句挑撥,而被厭棄至此。
“娘娘……”
錦帕擦去眼角的淚痕,我勉強扯起一抹笑,安撫似的拍了拍貼身宮女錦瑟的手背安撫道:
“快替我梳妝罷——晚間陛下不是還設了宴席為月妃接風嗎?”
皇后的身份,是榮耀,可也是天底下最牢固的束縛。
妃子尚能尋些理由避了這宴席,可我卻是避無可避——哪怕剛因為月妃被奪了宮權,我也只能端著大度雍容的笑出席。
我閉了閉眼,任由冰冷的妝粉遮掩我的面容,心卻涼的像是冬日的霜雪。
銅鏡裡女子的臉尚且年輕,可那麻木的神色,卻只叫我感到無比的陌生。
這還是我嗎?
這尊沒有情緒的木雕泥塑…當真叫我覺得陌生極了。
我本以為,只要依了江懷昱的要求忍讓,便能勉強維持面子上的相安無事,卻不料他心尖尖上的月妃,竟會囂張跋扈至此。
“聽聞貴妃酒量甚好——此乃我家鄉烈酒,貴妃快嚐嚐。”
姜月娥衣衫半解,柔弱無骨地貼在江懷昱懷中,笑臉盈盈地轉著手中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