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病重時,蘇世秦跪在母親榻前,舉手發誓聲聲泣血。
“蘇世秦此生必將若璃視如珍寶,不會讓若璃受半分委屈。”
曾承諾過不會讓我受半分委屈的人,如今卻讓我受盡了委屈。
此刻,有面碗中冒起的騰騰熱氣做掩飾,我才能終於敢說出在心裡憋了很久的話。
“我跟小棉住同一間牢房,睡前那姑娘還笑著說想吃街角鋪子的桂花糖,但再睜眼她的屍身都涼了。”
“那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啊,若不是白嵐音,小棉就不會枉死。”
“你是我的夫君,那日為何不為我辯解,哪怕你出手幫我一分,我也不會身陷囹圄。”
蘇世秦看我一眼,很快轉頭避開我的視線。
“那日的情景,若你供出是嵐音所為,嵐音也會坐牢的。”
“你從小在眾人的寵愛中長大,堅韌如蒲草。
她就像嬌弱的菟絲花,脆弱又敏感。”
“我就是一時不忍心”
呵,不忍心妻妹受委屈,卻忍心將妻子送進大牢受苦?
儘管已經知道答案,但當這句話從枕邊人的口中說出時,還是這般鋒利,將我一顆真心傷得面目全非。
我不明白,難道生性堅強之人,在面對背後捅來的刀子時,便不會痛了嗎?
還是生性堅強之人,活該就應該受到各種傷害。
我藉著熱氣,掩住受傷的深情,埋頭扒面。
奇怪的是,今天這面越吃越多越吃越鹹。
明明肚子不斷叫囂著,但絲毫提不起半分食慾。
我依舊低著頭,淡淡問道。
“我高家的祖傳鐲子呢?”
蘇世秦一怔。
那鐲子被我鎖在臥房的妝奩中,鑰匙只有我和蘇世秦有。
從我回家就發現,它不見了。
“白嵐音拿去了,對不對。”
我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一直很平靜,平靜到像一汪深潭,泛不起一點漣漪。
蘇世秦哽住好久,嘴巴張了又張,卻未曾說出一個字。
其實早在我發現鐲子不見了的時候,我就立馬去找白嵐音了。
只不過剛走到白嵐音房外,便聽到蘇世秦的聲音傳來。
“嵐音,快把鐲子還給你長姐,她可能發覺了。”
“發覺了又如何?那鐲子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姐姐剛從大牢那晦氣重的地方出來,福氣這麼深的鐲子她消受的了嗎?”
蘇世秦沒有再說話,我卻明白他這是認同了白嵐音。
就因為我進過大牢,所以,連自家祖傳的鐲子,都不配戴了。
如今的世道,做過大牢無疑會成為一名女子終生難以抹去的汙點。
可她從沒想過,這會成為自己的夫君,捅向自己心口的一把匕首。
捅進去還不夠,還會反覆攪弄幾番,直到血肉模糊。
元月初九是白嵐音的生辰,也是及笄宴。
一大早,父親就在前院來來回回,忙著招呼賓客。
蘇世秦站在白嵐音身旁,仔細地幫她檢查著妝容。
我看著這一幕,苦澀地笑了。
我的生辰就在白嵐音之前兩天。
可是,我的家人竟沒有一個想起來。
我去鋪子裡,幾個老掌櫃給我煮了長壽麵,說了吉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