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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突然恨不起她。

那該去恨誰?腦中浮起一張我最熟悉的臉。

我用手帕捂住嘴咳嗽,直到咳彎了腰。

再站起身時,手帕上靜靜躺著一朵白色的花。

是白菊。

宋婉寧從未見過這場景,驚駭地搖搖欲墜。

「太子妃別怕,這東西,你當藥吃過的,救過你的命呢。

我自嘲一樣的苦笑落在她眼裡,她反而比我更先蹙眉。

宋婉寧再次抓住我的手。

「宋娘子,我不知道這藥是這樣來的,如今我知道了,我絕計不會再吃了。

喉嚨很痛,我不再說話,只推開她的手。

她太樂觀,也不瞭解溫亭湛。

「太子妃若覺得對我有愧,就不要告訴他你今日見過我。

得她點頭,冬白攙著面色慘白的我離開。

我狼狽的樣子,落在冬白眼裡很是揪心。

她紅著眼睛問我「娘子你沒事吧?」

我搖頭。

誠然宋婉寧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子,我很想幫她。

可我娘死前曾說過,命給了我們這樣的病,我們更要用盡全力活下來,才不算輸了。

娘說這話時狠狠抓著我,指甲嵌進我的皮肉裡。

我不能為了救宋婉寧的命,犧牲我自己。

「冬白,先不回府,改道出城吧。

我要去寒山寺。

寒山寺在京郊山頂,馬車到達時天已黑透。

我不請自來,方丈彷徨迎接。

「太傅夫人深夜造訪,所謂何事?」

香客都是晨時來寺裡禮佛,我一屆女子深夜來訪,實在不合禮數。

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越過為難的方向,我直衝進寺廟後院,奔著玄觀法師的禪房而去。

玄觀法師的禪房裡亮著燈,我推門進去,年輕禪師端坐在榻上,閉目捻珠。

昏黃油燈下,我跪上蒲團,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玄觀大師,求您救我一命。

得花吐症的女人是早夭的命。

我娘就是這麼死的。

世人只知道我們吐的花有福,痛苦愈盛,福氣愈濃,卻不知每吐出一朵花,都是在損害根基,吐無可吐時,人便死了。

十四歲時,在父親的鞭子下,我第一次吐花。

那是一種近似於咳嗽的瘙癢。

唾液攪和著血液,我嘔出幾瓣不成形的花瓣來。

父親揮鞭的手突然停下了,眼睛放著光。

第二天清早,他就把我賣進了挽紅館。

他拿我換了二兩白銀,臨走前還不忘提醒付給他錢的人。

「這丫頭和她那個死娘一樣,有吐花的本事,你好好利用。

挽紅館的老鴇與他是舊相識,登時會到了意。

那天老鴇叫小廝把門閂插上時,我知道,我這條命完了。

我忘了自己被虐打了多久,青樓裡折磨人的花樣比父親更多。

我只記得那是一朵沾著血的牡丹。

在挽紅館長到十六歲,我身上已經沒一塊好皮,渾身都是鞭痕烙印,與館裡其他細皮嫩肉的娘子們大相徑庭。

原本我這樣殘破的身體,該是不討喜的,可偏偏我生意最旺,老鴇戚媽媽對外放了宋娘子會吐花的傳聞,誰能折磨我至吐花,誰就能將戰利品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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