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朝他下跪時,被他扶起來,他的手很溫暖,話語也是。
「那遭汙的地方已還你良籍,前塵往事都忘了吧。
」
「以後都是風平浪靜的好日子了。
」
這些話和他冷靜地與宋婉寧提到我時那些話疊在一起,震耳欲聾,響動得我頭疼。
我甫一回房便癱倒在榻上,渾渾噩噩高燒了一場。
次日冬白說我昏睡時溫亭湛回了府,在我床前守了整夜,天亮時才離開。
「太傅大人看上去很是緊張娘子。
」
若是往日,我定會欣喜於他將我放在心上。
如今我再也沒辦法為此感動。
他擔心我抱恙,只怕是因為他心上人的性命系在我的身上。
我趁溫亭湛不在府內,又匆匆去了那間院子。
他們究竟在怎樣算計我,我要去找宋婉寧問個清楚。
可真到了地方,我又猶豫了,問清楚了又能怎樣?如果換來的是溫亭湛徹底不再掩飾,直接要我就範呢?
躊躇是否要離開時,我被宋婉寧撞上了。
我轉身想逃時她叫住我。
「宋娘子留步。
」
我轉回身,冷著聲音提醒她。
「太子妃應該叫我太傅夫人才對,我夫君是你夫君的先生,太子妃叫我一聲師母也不為過。
」
我反覆提及她的身份溫亭湛的身份,與我的身份,不過是狐假虎威,不堪一擊。
只怕她心裡在笑我。
一個青樓出來的妓生,能爬上太傅夫人的位置就該求神告佛,謝天謝地了,她該是這樣想的吧。
真是諷刺,同樣姓宋,我的命卻是做她的藥引。
我以為她和溫亭湛沆瀣一氣要利用我,是以我悻悻地瞪著她。
可宋婉寧一點也不惱,她的眼睛很乾淨。
「宋娘子,我對不起你。
」
她很直接地剖白了我們的對立處境。
「我一開始並不知道你的存在,我病重時亭湛帶了一朵金盞花來,隨湯藥煎在一起,我喝下去後,這條命竟真迴轉了。
」
「他說那是他花錢求得的。
」
她平靜敘述,而我如蒙雷擊。
金盞,金盞。
我此生只吐過一次金盞花。
在我被溫亭湛贖走前夜,一個喝醉的酒客衝進我的房間強擄了我,我險些被他掐死之時,吐出了那樣一朵橙黃的團蕊。
第二日我打算自盡時,溫亭湛來了挽紅館贖走了我。
我以為他是天降神靈救我於水火,原來連我受辱都是他的手筆。
我欲跌倒之際,宋婉寧扶住了面色慘白的我,她的手比我的還要涼。
她神情懇切。
「宋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用你的藥,也會勸亭湛。
」
我迷茫地望著她,「你不怕死?」
她噙著淚搖頭。
「怕,但我的命是自己選的,自負盈虧,我不後悔。
」
宋婉寧的病我大約知道幾分,以往只聽說太子妃曾是七皇子的未婚妻,與太子兩情相悅後悔了婚,嫁了太子入主東宮。
太子妃天生體弱,常年纏綿病榻,太子蒐羅盡天下珍奇補藥,也沒養好她的病。
直到太子黨政鬥敗人間蒸發,她被七皇子擄去百般折磨。
有人說她被七皇子折磨死了,也有人說她成了七皇子的臠寵,沒人想到,我的夫君天大的膽量,將她藏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