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之卿不合了十多年,這件事滿朝文武皆知。
說我們八成是幾世宿敵,這輩子才斗的難捨難分。
可無人知道,我年少時躺在沈之卿懷裡叫他沈郎。
也無人知曉,他死在了京城第一場雪後。
我為他收屍,為他流下了最後一滴眼淚。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這首詩,我從未感受的如此深刻。
……
【永安三年冬,沈相薨,長公主親扶棺槨三十里。
】
史書只記了這十八字,但我知道,你們要聽的遠不止這些。
我和沈之卿的相遇,是謀劃已久的。
大慶二十三年上元燈節。
名滿京城的太傅獨子沈之卿與貼身護衛十三,喬裝打扮成普通讀書人,融入京城的喧鬧中。
巳時一刻,煙火綻放,沈之卿和十三被人群衝散。
他被一夥人步步包圍,逼到了暗巷。
“冤有頭債有主,你父親欠我們的,就該你來還!”
在匕首要劃破沈之卿喉嚨的那一刻,我出聲了。
“天子腳下,爾等竟敢如此放肆,官兵馬上就到,是想命喪於此嗎!”
暈過去前,他隔著幾人與我遠遠對視,眸中閃著複雜和一絲我未看懂的情緒。
救沈之卿的人,只能是我,當然,派來殺他的,也是我。
我的皇弟顧書白要做未來的君主,三朝元老的沈家必須是他的入幕之賓。
母后走後,世上只有阿白和我相依為命。
為了他,我什麼都願意做。
確認沈之卿和十三沒有生命危險後,暗衛便消失在黑夜裡。
那時的我不會想到,多年後,沈之卿會像今天一樣陷入險境。
只不過,那次設局的人不是我,我也沒能救下了他。
他死了,死在永安三年的隆冬,留給我的只有一件東西和一句話。
一個泛白的帕子,看起來有些年頭。
話是十三轉述的,他別過頭不願看我,顫抖著嘴。
“大人說,做您想做的吧。”
回宮後,看到坐在大殿門口的阿白,我很驚訝。
他穿著一身單衣,長髮未束,抱著膝蓋坐在我房前,看樣子已經等了很久。
聽到動靜,阿白立刻抬起頭,漂亮的眼睛裡帶了一絲陰翳。
他已經很高了,不能再像小時候把頭埋在我懷裡。
“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看著他冷到發紫的嘴唇,我心疼的趕緊命人多加點炭火。
對於阿白,我一直心懷愧疚。
我叫顧尋音,是母后和父皇的第一個孩子。
阿白還沒來時,母后是我一個人的孃親,雖然她臉上總是帶著愁容,但她會給我唱好聽的歌謠,也會親手為我梳一個可愛的髮髻。
三歲那年,母后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
坤寧宮氣氛森嚴,即使我哭著喊著要見母后,也只會被宮女捂著嘴帶到偏殿。
顧書白出生那天,我終於見到了孃親,她面色慘白,一雙眼帶著仇恨盯著我。
我卻只是悶頭哭:“孃親,你受苦了。”
曾經儀態萬千的皇后娘娘,現下像被人抽乾了魂般,緊閉雙眼,痛苦的流出幾滴淚來。
“去看看你弟弟,要記住,他是你親弟弟,是母后九死一生為你父皇生下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