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愛這個弟弟,甚至有些恨他,因為他搶走了我娘。
可無論我再怎麼厭惡顧書白,他總是不知疲倦的一次次撲向我,軟糯糯的拉著我的衣袖,說著喜歡姐姐的天真稚語。
十歲那年,顧書白纏著我陪他溫書,我煩不勝煩的敷衍:“看到那液池沒,你跳進去我就陪你。”
我知道,顧書白自四歲失足落水後,就一直畏水,他絕對沒這個膽子跳進去。
半天沒見聲響,我頭也沒抬,以為他害怕了,心中暗喜。
撲騰一下,是我的心跳聲,也是顧書白跳下去的聲音。
顧書白因此落下了一輩子的病根,每逢陰雨連綿便咳嗽不止,一點著涼便要大病一場。
我被關了禁閉,小桃告訴我,是他在母后門前跪了一中午,這才免了我的皮肉之苦。
思緒百轉千回,我摸著阿白冰涼的頭髮,語氣中帶著嚴肅:“下次不準這樣了,你的身子經不起折騰,多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
阿白退去了眼中的陰翳,將頭枕在我腿上:“阿姐,我已經是大人了。”
我定定的凝視著他的側臉,一時間有些恍惚,他不像父皇,也不像母后。
不過,他不是母后的孩子,自然是不像的。
母后當年為九死一生產下的,不是皇子,而是公主。
她臨終前告訴我後,我眼前一黑,全身的血都冷了。
“那個女嬰呢?”
“她死了,我派崔嬤嬤親手掐死了她。”
所以未來的天子只能是阿白,能守住秘密的從來不是張不開口的死人。
而是無上的皇權。
再次見到沈之卿是在宮宴上,一道目光似有若無的落在我身上,我視而不見,只慢慢飲著杯中的美酒,和身旁的平寧縣主說著話。
“公主殿下您瞧,那位就是沈太傅的獨子,沈之卿。”
當然,我最是清楚不過了。
沈之卿是滿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十六初試便榮登三甲,中了狀元,天子親贊前途無量。
這麼一個風度翩翩、驚才豔豔的兒郎,還是沈太傅唯一的兒子。
如此下去,以後的朝堂,誰知道是姓顧,還是姓沈?
聽著平寧郡主的嗔笑,我才分神看了沈之卿一眼。
他是眾人裡難得的清醒,不好酒,也不好女色。
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沈之卿略顯侷促的握緊了酒杯,一時不注意,嗆咳了一下,白玉的臉頰立刻染上了幾分豔色。
宮宴結束後,我毫不意外的在迴廊上偶遇了他:“臣想斗膽向公主殿下請教一個問題,不知臣是否有這個榮幸。”
我不動聲色的露出了一個笑容,沈之卿當然知道我是救他的人。
為他包紮時,我留了一方巾帕,那上面的圖騰,天下無第二家敢私印。
那晚面紗未刻意遮掩住眉眼,沈之卿猜不到才是怪事。
見我點頭默許,沈之卿目光中帶了幾分微不可查的期待:“公主可覺上元夜那天的花燈,和往日有所不同?”
“花燈年年如此,不同的只是遇見的人罷了,比如今年,就比往日有趣的多。”
說完我轉身離去,有時候,霧裡探花才更能引人魂牽夢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