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我倒要看看小九到底有什麼用處。”
雖說鬼不吃飯也餓不死,但是頂不住我餓啊。
我無精打采跟在白無常身後,他時不時拿哭喪棒敲一下我的腦袋。
“閻九,打起精神來,待會兒有正事兒要做。”
聽到自己的大名,瞬間打了一激靈。
“是。”
白無常停住腳步,停在一間茅屋面前。
此時已是深夜,四處寂靜,只有茅屋內的哭泣聲分明。
我隨著白無常走進去,只見一對男女懷中抱著一男孩兒哭泣。
可我又能看見那男孩明明好端端躺在床上安睡,身形若隱若現。
“那是他的鬼魂,小九,你去收了他。”
“我去?”
白無常的眼神肯定,就是要我去。
其實我要做的也簡單,將那男孩的鬼魂抱來,送往地府即可。
可我每走一步,身後的哭聲就好像越重了一分。
“報應!報應啊!”
“就是當初我們棄了阿婉,所以現在阿燦也活不下來!”
我腳步頓住,心臟猛地一抽。
我漸漸轉身去端詳那對夫婦的面貌,與記憶裡朦朧的畫面重合。
男子臉上悲色褪去,染上怒意。
“女子都是賠錢貨,丟便丟了,你還提她作甚!”
“再說了,不丟她,我們拿什麼養阿燦!”
女子又是哭又是笑,看起來竟有些瘋癲。
“既然丟棄了她,要讓她自生自滅,又為何剔下她的肉。”
男子面色一驚,手上險些抱不住懷中的嬰孩。
“你”
女子悲悽地站起身,孩子完完全全落入男子手中,他緊緊抱住,生怕跌了他,哪怕只是一句屍體。
“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怎會嘗不出那碗肉湯是用她做的!?”
不知何時,眼淚糊了滿臉。
我看向自己的腿,那有兩塊碩大無比的疤痕,是我從不向外人袒露的。
我知曉自己是被阿爺撿回來的,卻並不知道自己是被拋棄的。
我以為腿上的傷是被歹人剜下來的,卻沒想到,是被自己的生父剔下來的。
那時的我五歲,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眼睛被蒙上黑布,手腳被束縛。
那人生生剜下了我的肉,我大聲喊著爹孃,卻沒人回答。
是阿爺出現喝止了那人,是阿爺將我帶回了家。
往後的九年,阿爺愈發年邁,我也只能做些打掃洗衣的活兒賺取吃食。
可仗越打越大,越打越兇,似乎沒有盡頭。
我出去找吃的,卻被餓死在路邊。
我死前,除了想再見一面阿爺,便是我的爹孃。
如今見到了,我卻覺得痛心疾首。
女子哭得傷心,用手使勁捶打自己的心口。
男人卻是冷笑,語氣中帶著嘲諷。
“可你還是喝光了那碗肉湯不是嗎?”
“因為你知道,你不喝,阿燦就沒有奶水,你不喝,阿燦就得死!”
女子不回答,只是一個勁兒地哭。
我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這樣多,這樣無窮無盡的淚水。
她是在為我哭,還是在為她早夭的孩子哭?
我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眼前的視線終究是清明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