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喝,哪怕不通醫術,我也知道蟹性寒傷胎,喝下去我的孩子必然保不住,其他人也知道,但是皇后發話,無人敢攔。
竹月死死護著我,但人單力薄。
我被幾個太監死死壓住身體,一個宮女正試圖掰開我的嘴巴往裡灌。
“夫人體弱有孕,喝不得蟹羹,還請皇后娘娘體諒,饒了夫人吧。”
竹月磕得頭破血流,為我討饒。
“一個賤婢,再敢阻攔,直接杖殺。”
我的力氣漸漸流失,竹月看著我,咬咬牙,忽然奮力掙開束縛,豁出性命跑到宴會另一端,揚聲求陸景珩救我。
一行人浩浩蕩蕩過來,竹月抱住我,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事情始末清晰瞭然,未等皇上開口,陸景珩搶先一步跪下開口,將責任推到了我的身上。
“皇上,皇后娘娘善良寬和,這蟹羹是取十數只母蟹蟹膏熬製而成,極為難得,賜給她也是一番美意,是汐嫣不識好歹,辜負皇后美意了。”
皇上目光幽深。
“哦,那依陸將軍看,這碗蟹羹,陸夫人是喝還是不喝?”
陸景珩看我一眼,有些為難,猶豫著沒有回答。
“算了,陸夫人現在如今懷有身孕,金貴無匹,本宮已然流產,也無子嗣傍身,一番心意,糟蹋也就糟蹋了吧。”
“汐汐,你不是最喜歡吃蟹了,皇后娘娘一番心意,你便嚐嚐吧。”
陸景珩將蟹羹端到我的嘴邊。
“蟹性寒涼,全部喝下去孩子必定保不住,陸景珩,這也是你的孩子啊。”
我再也忍不住,聲聲泣血。
“你非嬌養長大,身強體健,宮中太醫又醫術高超,一碗蟹羹而已,不會出事。”
滅門慘案,紅花流產,我的身體早就不復從前了。
陸景珩眼神愧疚,勺子卻堅定地懟到了我的嘴邊。
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從前種種情誼,煙消雲散。
我擦去無用的眼淚,端過蟹羹,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吃下去,一切就都該結束了。
鮮血從我身下湧出,染紅了地面,陸景珩抱著我手足無措,請求皇上為我醫治。
醒來之後,我的第一句話是:“陸景珩,我們和離吧。”
陸景珩頓了一下,只當沒有聽見,給我掖了掖被角,抿唇:“你剛剛流產,身子虛,不要”
“一百九十三。”
我打斷了陸景珩的話,重複了一遍,“我爹孃的命,我孩子的命,還有那些奴僕,共一百九十三條命,你還覺得不夠嗎?”
陸景珩身體僵住,臉色驚慌:“你都知道了?”
陸景珩急忙和我解釋:“可是沒有我,七皇子照樣不會放過你們,至少我還保下了你的一條命。”
我嗤笑:“保住我不是因為我和皇后這張相似的臉嗎?”
陸景珩的愧疚轉為被我戳破的心虛難堪:“皇后娘娘母儀天下,你汙衊皇后是重罪。”
縱然已然心死,但是看到陸景珩這麼護著葉靈溪,我還是難免覺得從前的自己可笑。
“陸景珩,你若是喜歡這張臉,我便將這張麵皮送你,無論什麼條件,我與你和離,或者你也一併殺了我吧,湊個整。”
“夠了,你別鬧了,將軍府的榮華富貴,尊貴榮耀,我都會用來補償你,和離之事你就不要想了。”
我不想再聽這些虛假的承諾,躺在床上,環顧了一圈,卻沒有找到竹月。
“竹月?竹月呢?”
“冒犯皇后娘娘,擾亂宴席,護主不利,致你流產傷身,皇后娘娘正在發落。”
我再也顧不得其它,拖著一副殘破的身軀去找竹月。
我到的時候,竹月僅僅剩下一口氣。
“陸景珩,你救救她,你救救她,你知道她是為了我,有什麼罪都扣在我頭上,她只是想護著我,她又什麼錯?”
“你現在叫太醫救救她好不好?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我不和離了,我可以給你做一輩子的替身。”
我跪地哀求著他們。
陸景珩面露不忍,正打算讓太醫診治,忽然,葉靈溪微微趔趄一下,扶住額頭。
“本宮好像頭有點痛。”
叫來的三個太醫瞬間被陸景珩叫去給葉靈溪看頭痛。
“竹月馬上就要死了,你就當是補償,給我留一個太醫好不好?陸景珩,我求求你了。”
我砰砰磕頭,鮮血流出也渾然未知。
陸景珩看我一眼,神色複雜,但很快就又擔心地看著葉靈溪那邊。
懷中,竹月輕輕拉了拉我的手,氣若游絲。
“夫人,好好活下去,將軍…非良人,一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竹月在我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那邊太醫診斷,葉靈溪什麼事情都沒有。
大約是秋季風涼,吹得不舒服了。
陸景珩蹲下,給我披上她的外衣。
“風涼,你早些回去。”
我揮手扔掉,輕聲卻堅定,一字一句:“陸景珩,我一定會與你和離。”
陸景珩慍怒:“不識好歹,等你想通了自己回去吧。”
轉而對著葉靈溪一臉溫柔:“娘娘,您身體弱,仔細風大,我送你回宮。”
竹月的屍體一點點變冷。
我動了動麻木的雙腿,帶著竹月,去了皇上的養心殿。
皇上如今坐擁天下,到底還是念了一絲舊情,允了我的請求。
傍晚,朝霞遍佈,我摸了摸自己陌生的臉,拿著御賜的和離書離開了京城。
我會帶著竹月的那份念想,好好活下去,這裡的一切,都和我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