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結婚之前,有三萬存款,雖買不起房子,但在當時也是一筆小鉅款。
婚後為了生活,全部花光了。
我對如今租住的這個大房子,毫無記憶。
只記得當年母親為了躲計劃生育生二胎,將我送回父親老家。
我六歲那年回來時,住的是一間30平方的破舊小平房。
母親帶我蝸居在那間平房裡,吃著三萬塊的老本。
等常常夜不歸宿的父親。
他回來了,母親就會罵一句。
“天天就知道賭,回來幹什麼?”
他走了,母親又會捧著我的臉流淚自責。
“都怪我,又生了一個女兒。”
父親從不給我們生活費。
母親的錢花光以後,也沒錢開店了。
她就帶著我,推一輛小車,每天到私立小學門口賣串串。
“好吃的串串咯!兩毛五一串咯!”
我的童年沒有玩樂時光。
母親負責將食材處理好,我負責將它們全部串進一根根竹籤上。
那時素菜譬如海帶,五毛兩串。
葷菜譬如豬肺,五毛一串。
熱狗一元。
母親一天能賣兩百塊,平均每天我要串五百根。
串到雙手發泡是常有的事。
後來我長大了,要上小學了。
我又是沒有周末的。
要給母親看攤子。
我跟著母親,賣過串串,奶茶,清補涼,風箏,發繩
我再大點兒,妹妹被父親從老家接回來。
日子過得更差了,對當時的我來說卻是好事。
多了個勞動力,我可以少幹很多活。
媽媽的串串,賣的很好。
膾炙人口。
可也抵不過黑戶上學要交的學費。
九零年代的超生,是上不了戶口的。
妹妹想上小學,需要四萬塊。
媽媽拼死拼活賺來的錢,一朝送進了教導主任的口袋。
妹妹能上小學,媽媽更辛苦,也罵得更兇了。
再後來,媽媽打算生三胎。
那年她四十,高齡產婦,我上初中,妹妹上小學。
爸爸很高興,他喝醉酒了會醉醺醺地說:
“這次一定是兒子!”
結果,又是一個女兒。
我去醫院看媽媽時,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眼裡全是水霧。
她沒哭,眼裡全是絕望。
我想,那時的她或許在想。
她都這麼拼命地跟命運抗爭了,老天爺為何還是如此不公。
偏偏就是不賜她一個兒子。
爸爸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媽媽也越來越不開心。
她白天會扯著嗓子對我們破口大罵。
“攤上你們三個真是命苦!苦一輩子!”
“我告訴你們,爭氣點!長大了賺錢養我!”
夜裡會躺在床上對我們說,她不是故意的,都是她的錯。
“怪我啊,怪我找了個一窮二白的男人。”
我總是沉默,也不怨她。
我知道,她太苦了。
她一個人撫養我們三個女兒長大,能做到這樣,已經很棒了。
錯的人,從不是她。
我抬眸,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麻麻,你開店叭,我想住大房紙。”
九零年代的房子很便宜,是努力工作就能買得起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