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月光,我看清了鐲子背面的小字“愛子周枝”。
十八年過去了,二哥還是這麼愛財,連騙我都不捨得拿自己的鐲子。
那年冬天,娘融掉了自己全部的銀首飾,想重新打件東西。
我看上一朵銀色的桃花珠子,纏著娘打給我。
她卻包好兩個圈口小得可憐的手鐲,喋喋不休:
“你小孩子家帶什麼銀首飾,這是我買來自己帶的。”
“四歲就要桃花,不知羞恥,像你爹在外面找女人一樣。”
那時我不懂話中的含義,只是再沒看過枝頭的桃花。
後來還是謝無妄送了我一枚桃花戒指。
大哥周枝進來潑了一盆涼水,
“等會要入棺了,洗乾淨點。”
我故意掉出手鐲。
大哥瞬間變臉,輕微的病色也被怒火掩蓋。
“娘留給我的鐲子你也敢偷,要不是你,我娘怎麼會死!”
“我四歲被拐,孃的死與我何干?”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鐲子,
“被拐?你那是被爹賣了!”
“賣你的當天,爹就把小三領進門,娘哭瞎了眼,夜裡掉溝裡淹死了。
拿了錢,爹整天賭博,欠了一屁股債,小三跑了,我們也東躲西藏。”
“你害得我們家破人亡,還敢說不是你的錯!”
所以,門縫裡是爹帶小三上門的場景。
四歲的我竟然美化成了全家對我的愛。
真是可笑!
我努力回想那天的場景。
一家人在外曬稻穀,爹牽著大哥二哥回了屋,娘卻讓最小的我留下看糧食。
然後,我就被人抱上了車。
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我厲聲質問:
“賣我的時候,娘攔過一點嗎!爹喊過一聲嗎!甚至你們還在分我的玩具!”
“現在你們過得不如意,又反過來怪罪我,自作孽不可活!”
周枝氣得發瘋,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誰讓有人高價買你”
自覺理虧,他話鋒一轉:
“我馬上就能換骨髓了,這世上真是好人多,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我笑了。
他就是死也不會知道,等了半輩子的好心人,就是他的親妹妹。
骨髓,別想要了,等死吧。
屋外幾人商量著出殯的事項。
我假裝擦血漬,拖延時間。
腦子裡快速捋清當前的情況。
手機在二哥手裡,他八成已經知道我的身份。
剛才遞手鐲時,我就注意到他無名指的婚戒。
周家窮得揭不開鍋,連大哥的看病錢都拿不出,更別說給三十多的二哥找媳婦。
跳車後,我要是落到他手裡,他定會兩頭要錢。
一來,賣我的骨髓要周枝的錢。
二來,獅子大開口要謝平安的錢。
到那時,我再想跑就難了。
但若是不跳車,二哥知道我反水,必然會把我的身份告訴爹。
爹最疼大兒子,肯定不會放棄周枝的性命。
到那時,和謝家的合葬取消,我一樣在劫難逃。
必須支開周文,我才能有一線生機。
晨光照亮房子,我環顧四周。
只有滿屋柴火和一個落了灰的麻將盒。
我貼身塞了兩根圓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