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這時候不說話,從枕頭下面翻出一顆化了又凝固的大白兔奶糖。
我把奇形怪狀的糖放在嘴裡,砸吧著嘴。
那是我童年裡唯一的甜。
但做家務其實也沒什麼。
最不好的結果僅僅是被一個家庭排擠和邊緣化,即使這件事情對一個連字都認不全的孩子來說有點殘忍。
最讓我害怕的是被簡珂和駱洵拉過去玩過家家。
他們從小親密無間,角色扮演扮來扮去總能朝男女之情發展。
而我與他們而言,就是整場遊戲需要的道具。
我可能是駱洵騎的大馬,也可能是簡珂扮演公主時養的寵物。
他們對於讓我匍匐在地上任由他們踐踏有一種奇異的熱情。
也許是營養不良的原因,我一直比簡珂矮一個頭,黑黑瘦瘦的,有時候趴在地上都會覺得肋骨硌得疼。
每每和他們玩一次,晚上外婆都會抹著淚給我塗紅花油。
她總唸叨著“造孽嗷,造孽嗷。”
可是下一次,我被拉走的時候,外婆也只是在屋裡看著。
我喊“外婆,救我!”
外婆哪怕面有不忍,也只會說“大妮兒,和妹妹玩去吧。”
她知道的,那不是在玩。
我想擺脫他們,這時候爸媽就會站出來。
“喊你玩就去玩,早點玩好回來做飯。”
我就不掙扎了,我知道,我逃不掉。
後來他們又玩起一個新的遊戲,他們強迫我扮演一個綁匪綁架簡珂,再由駱洵持劍相救。
之後駱洵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我身上發洩各種惡毒的心思。
駱洵拿著玩具寶劍在我身上胡亂劈著,頭上,肩膀上,背上。
我甚至逃脫不得,不一會就鼻青臉腫。
簡珂興奮的叫聲和父母在屋裡的叫好聲混在一起,他們說“小潯真有勁啊,舞個劍像模像樣。”
“你別說,珂珂就是比簡漫看著好看。”
那年我十二歲了,這個時期往往開始建立自己的世界觀。
而我的世界裡,在鼻青臉腫的疼痛中,我不再像一個幼童期待保護。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記住這個感覺,名字叫做仇恨。
又過了一年,駱洵家發生了重大變故,他爸做生意發了點小財,摟著外面的女人開著小車住著豪宅,把駱洵母子留在鄉下自生自滅。
比駱洵轉變更快的是簡珂。
自從駱洵不能給她買零食和漫畫書之後,她頭也不回地勾搭上其他有錢的男生。
駱洵找過她幾次,她連表面的敷衍都做不到。
正逢她在追年級主任的兒子,為了顯示自己的魅力,在駱洵又一次問她為什麼不能一起玩的時候,她趁著大課間人群聚集,摔碎了駱洵送她的杯子。
“都說了讓你別來找我,你已經對我造成了很困擾你知道嗎?”
“我本來不想說這麼難聽的,但你不是我的理想型,你一直糾纏我我很難辦啊。”
“況且我們是學生,主要任務是學習。
你一直說感情的事情,抱歉我實在無法回應你。”
“別再找我了,各自安好吧。”
簡珂45度角望天,看起來孤傲又破碎。
在大家訝異和鄙視的眼神里,駱洵演出了無地自容的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