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汗臭、泡麵殘渣和廉價洗衣粉的氣息混雜在一起，讓人幾欲作嘔。馮天之捏著鼻子，迅速打開窗戶，讓走廊裡那同樣不怎麼新鮮的空氣湧進來。
他把門後的全身鏡轉過來，仔細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己。五官端正，眉眼清秀，雖然算不上驚豔，但也絕對和“醜”字搭不上邊。他輕輕嘆了口氣，實在想不通，自己怎麼就被寧凡給盯上了呢？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長得太像女孩子了？”馮天之自言自語，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又捏了捏自己纖細的胳膊。
他想起剛才在樓道里，寧凡那灼熱的眼神，還有那句“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馮天之喃喃自語，“得想個辦法，讓寧凡徹底死心。”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堆雜物上。幾本專業書、一個破舊的籃球、一盒拆開的感冒藥……他的視線停留在了一個黑色塑料袋上。
那是他昨天晚上從校門口的小攤上買的面具。原本是打算參加週末的動漫社活動的，現在看來，倒是有了別的用處。
馮天之拿起面具，在臉上比劃了一下。這是一個普通的白色塑料面具，沒有任何圖案，只在眼睛和嘴巴的位置開了幾個孔。
“也許……可以試試。”馮天之眼神閃爍，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逐漸成形。
他迅速換上一件黑色的連帽衫，把帽子拉起來，遮住大半張臉。然後戴上面具，對著鏡子照了照。
鏡子裡的人，除了露出的下半張臉，其餘部分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出本來的面貌。
“完美。”馮天之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走出了宿舍。
他沒有走樓梯，而是選擇了宿舍樓後面的消防通道。那裡平時很少有人經過，比較隱蔽。
夜幕已經降臨，校園裡燈火通明。馮天之儘量避開人群，沿著小路，朝學校的後門走去。
他的心跳得很快，既緊張又興奮。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但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路過學校的體育館時，他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喧鬧聲。他透過窗戶，看到一群人正在打籃球。
馮天之停下腳步，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奔跑、跳躍、投籃……
是寧凡。
他還是穿著那件肥大的T恤，汗水浸溼了他的頭髮，也浸溼了他的衣服。他看起來很開心，也很投入。
馮天之的心情有些複雜。他知道寧凡喜歡打籃球，也知道寧凡的球技不錯。可是，他現在沒有心情欣賞寧凡的球技，他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他收回目光，轉身繼續朝後門走去。
“馮天之！”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馮天之嚇了一跳，差點摔倒。他轉過身，看到寧凡正站在體育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籃球，氣喘吁吁地看著他。
“你……你怎麼在這裡？”馮天之結結巴巴地問。
“我看到你了。”寧凡說，“你去哪兒？”
“我……”馮天之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別想跑！”寧凡說著，就朝他跑了過來。
馮天之本能地轉身就跑。他沿著小路，一路狂奔。
寧凡在後面緊追不捨。
“馮天之，你別跑！”寧凡的聲音在身後迴盪，“你聽我說！”
馮天之不敢停下來，他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被寧凡追上。
他跑得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吃力。他的肺像要炸開一樣，雙腿也開始發軟。
終於，他跑不動了。他扶著一棵樹，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馮天之……”寧凡的聲音越來越近，“你……你跑什麼……”
馮天之沒有回答，他只是拼命地呼吸著。
“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寧凡走到他身邊，也有些氣喘，“我……我已經跟你道歉了……”
馮天之抬起頭，看著寧凡。他看到寧凡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和委屈。
“我沒有生你的氣。”馮天之說，“我只是……只是不想見到你。”
“為什麼？”寧凡問，“你真的……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我不是討厭你。”馮天之搖搖頭，“我只是……只是不喜歡男人。”
“……”寧凡沉默了。
“對不起。”馮天之低聲說。
“沒關係。”寧凡勉強笑了笑，“我知道了。”
他轉身，慢慢地朝體育館走去。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落寞，那麼的孤單。
馮天之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些難受。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傷害了寧凡。
可是，他還是沒有辦法。他不能欺騙寧凡，更不能欺騙自己。他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也知道自己不喜歡什麼。
他看著寧凡的身影消失在體育館門口，長長地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現在終於醒了。
他轉身，繼續朝學校的後門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只知道，自己需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讓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他走到學校的後門，看到門衛室裡亮著燈。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大爺，麻煩您開一下門。”馮天之說。
門衛大爺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啊？”大爺問。
“我……我有點事。”馮天之含糊地說。
“哦。”大爺沒有多問，只是拿起鑰匙，打開了後門。
“謝謝大爺。”馮天之說。
“沒事。”大爺擺擺手，“早點回來啊。”
“嗯。”馮天之點點頭，走出了學校。
外面的世界，比學校裡更加喧鬧。街道上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爍，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
馮天之走在人群中，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迷失了方向的羔羊。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走到一條僻靜的小巷。
小巷裡很黑，只有幾盞昏暗的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馮天之停下腳步，靠在牆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孤獨、無助、迷茫……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想給誰打個電話，可是翻遍了通訊錄，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他放下手機，抬頭看著天空。今晚的夜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只有一片濃重的黑暗。
“老天爺啊……”馮天之在心裡默默地祈禱，“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突然，他的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馮天之猛地轉過身，看到一個黑影，正朝自己走來。
他嚇得渾身一顫，本能地想逃跑。可是，他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黑影越來越近，馮天之的心跳也越來越快。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樣，渾身冰冷，無法呼吸。
“別怕，是我。”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馮天之愣住了。他看著眼前的黑影，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寧……寧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