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醫院的路上,吉普車裡只有丹姨和木搏在說話,丹姨問他今年幾歲,老家在哪裡,家裡都有什麼人,什麼時候入伍的,有沒有對象了……似乎是想在這路上就要了解完木搏的基本信息。
徐簇和看著窗外的風景,依舊有種畫外人的錯覺。
她和丹姨、舟舟一起坐在後排,他們聊天內容基本不進她腦子裡,因為她又在走神。
舟舟見徐簇和一直看外面,他也好奇,但奈何人太小,視線被擋住。他站在座椅上,扶住靠背,往丹姨那邊看,視線才不受阻。
低矮的建築,湧動的人群快速在他眼前掠過,他看得很高興,腳不經意動了幾下,發現踩座椅更有意思,瞬間對窗外的風景失去興趣,專注踩座椅。
坐在副駕駛的楊覺儼聽到動靜,回頭看到他的行為,不認可地蹙起眉頭,冷冰冰地說:“楊載舟,我希望你可以下來,坐好。”
聞言,舟舟看著他呆滯一下,沒一會兒就蔫坐下來。楊覺儼臉上表情有些淡,但那雙眼睛看人時很有壓迫感,加上說話的語氣也不善,這讓舟舟本能地覺得害怕又無措。
楊覺儼沒再理會他,把頭轉回去。
丹姨和木搏停止說話。
徐簇和感覺情況不對,轉身過來,舟舟喊了一聲“媽媽”,然後撲在她懷裡小聲地抽泣起來。她有些無措,老天!她沒哄過小孩。
丹姨看徐簇和這副模樣就知道怎麼回事,她也預料到這種情況,當媽的不記得兒子,兒子哭了,也肯定不會哄。
她想要把舟舟抱到自己懷裡,但舟舟不肯離開,一定要待在媽媽懷裡。
場面一度僵持不下,徐簇和只能硬著頭皮上,手輕拍舟舟的背,動作略顯生疏。
她溫聲細語地說:“舟舟,我想你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但不知道錯在哪裡,是嗎?”
舟舟埋在徐簇和的懷裡細若蚊聲地“嗯”了一下。
徐簇和看到他腳上的鞋,繼續說道:“你穿著鞋在座位上踩來踩去,其實是會把它弄髒,讓其他人坐不了。在坐火車的時候,你知道上床之前要把鞋脫掉,不弄髒床。兩件事都是一個道理。如果別人不脫鞋在你床上亂踩,它被弄得很髒。你會不會覺得不高興?”
舟舟終於肯抬起頭,眼淚汪汪的,他想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地點頭,“會。”
“所以你爸就跟你一樣不高興,才那樣說你。而且你那麼站著,路又不平,萬一遇到大坑,車晃得厲害,你就會摔下來的。摔傷了,你覺得疼,大家也都擔心你。”
他帶著哭意問:“會很痛嗎?”
“會,就算我給你吹幾下傷口,想要讓你不痛,這都沒有用。”
舟舟想那這樣肯定很痛,“我以後不這樣了。”
徐簇和見舟舟被哄好,止住眼淚,她心裡鬆一口氣,舟舟和她小時候一樣都是能聽進道理的孩子。
她對於自己的童年生活印象很深刻,因為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光,父母恩愛,很愛護她,從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來。徐是父親的姓,和是母親的姓,徐簇擁著和,她是他們愛情的結晶。不過後來他們關係就不好了。
徐簇和不禁想在這個年代裡,原主的父母為她取這個名字的寓意會是什麼……
楊覺儼一直望著前方,不出聲也不回頭看,耳朵卻一字不落地把母子倆說的話聽進去。
徐簇和找到一塊手帕給舟舟,舟舟努力把座椅上他踩髒的地方擦乾淨。
等丹姨和徐簇和檢查完沒問題後,他靠近副駕駛扯了一下楊覺儼的衣袖。
楊覺儼回頭,眼簾半垂,看他在自己眼前展開手帕。
舟舟怕楊覺儼,說話的聲音小小的,“我把座位都弄乾淨,我知道錯了。你還生我的氣嗎?”
楊覺儼表示不生他的氣後,他回到位置上,牽住徐簇和的手,規規矩矩地坐著。
徐簇和任他牽著自己的手,不抽回手。
………
吉普車再往前開一段時間後,到達醫院。
丹姨在車上照看舟舟,沒下車進去。
木搏幫忙掛完號後,楊覺儼帶著徐簇和去找醫生看診。
徐簇和走得不快,楊覺儼走路速度快,邁的步子也大。很快她就落他身後一截。
楊覺儼站在原地等她慢慢走過來,也不催促。等到她跟上後,他放慢了步伐,兩人並肩走。
他陪她做完各種檢查,又去替她拿藥。
徐簇和坐在長椅上看著楊覺儼離開的身影,心中疑惑不解,明明看不出來夫妻感情有多好,但他帶她看病這一塊又做得很周到細緻,不知道單獨找醫生談些什麼。
直覺告訴她這不對勁。腦海裡忽然警鈴大響,楊覺儼可能發現她是冒牌的,所以對她生病失憶的事特別在乎。
徐簇和心裡頓時不安,要是她被發現了,他們會怎麼處置她?
她收回視線看向木搏,木搏問:“嫂子你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
她輕輕搖頭,說沒什麼事。她希望自己是多想了。
楊覺儼拿完藥後,幾人離開醫院,和丹姨他們匯合,坐車去部隊大院。
徐簇和看著大院門口站崗的戰士,她感覺自己是要被甕中捉鱉,從醫院出來後一直心神不寧,越想越不安。
這兩三天來,丹姨都習慣她這樣的狀態,病怏怏的,偶爾會發呆走神。丹姨就沒發現她現在的狀態不對勁。
車駛進大院,在一棟兩層紅磚建築前停下,楊覺儼被分配到的住處是在二樓。
楊覺儼和木搏將行李搬上樓,丹姨抱起舟舟跟在他們後面,徐簇和走在最後。
這棟樓每層有兩戶人家。
丹姨走進屋裡,將裡外都看了一遍,三間大房間,其中一個大房間有個大陽臺,這個房間被用作客廳。還有獨立廚衛和一個雜物間。
這是以前國民政府官員住的地方,建好沒多久又被日本人佔去,經過改造擴建,當了佐官住處,後來建國部隊接手後將這裡改成宿舍樓。這一帶的變遷也是時代的縮影。
丹姨不知道這房子是什麼來歷,她看著腳下踩的紅油地板,覺得這裡的環境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