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
直到突然的呼喊聲,周策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回首看去,只見滿臉溫和笑容的李承民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身後。
輕微咳嗽了幾聲,李承民說道:“周先生,我可是有打擾你了?”
“這倒沒有。”
周策一笑,隨即起身,“你是來找李火的?”
李承民一笑搖頭,“常聽我兒提起先生,又聽聞先生對國事一類有特殊瞭解,所以我想要請先生吃飯,順帶討教一二,如何?”
周策笑了笑,“客氣了,吃飯不必,討教也談不上。”
“一切不過只是晚輩獨自的看法而已。”
不多時,書院的後院涼亭中。
桌上棋局已成,黑子遠勝白子。
李承民右手兩指緊緊夾著一枚白子,久久不知如何落下,無奈嘆氣,最終將白子放入盅內。
“沒想到周先生棋力如此老道,這每一步的落下似乎都在佈局,而我已毫不知情的入了局,反應過來時已是滿盤皆輸。”
周策謙虛一笑,“大人誇獎了。”
李承民呵呵一笑,目光凝視這棋盤上的棋局良久,突然詢問道:“周先生,對如今的大虞可有看法?”
同時,也在將棋盤上的白子一一撤去。
“大虞自然極好的。”
周策淡然,也在將黑子收回。
“若是極好,就不會出現這暴亂一事,更不會有亂民造反,殺朝廷官員一事了。”
李承民面不改色,話如同只是隨口一說一般。
而周策卻留意到其中不對,動作一止。
“私下討論國事,可是死罪。”
李承民不以為然,“你我只是就棋論事,閒暇之談。”
“你不說,我不說,何人知曉?”
“放心,我也只是對這方面有些許愛好罷了,恰巧聽聞先生也有這方面的興趣,也就隨口談談。”
周策心中依舊感到一絲不對勁,但還是說道:“既然大人這般說了,那我也就說說自己看法。”
“若是百姓生活安逸,誰又願意成為這亂民,甚至暴亂造反?”
棋盤清盡,在周策示意下,李承民率先在中元處落下一子。
“那周先生覺得如何處理此事更好?”
“我可聽聞那威武候主張武力鎮壓,凡是參與者皆是殺無赦,株連九族,由此不僅可以鎮壓暴亂,也可以有殺雞儆猴之效果。”
周策面色並無變化,只是平靜的落下黑子。
“的確有鎮壓效果,但如此一來亂民屍骨成山,說到底終究是官逼民反罷了,這樣做是濫殺,殺雞儆猴能有一時之效,但之後呢?”
“殺源頭即可,凡是百姓參與者,我覺得殺可以,但不必株連九族,而且只需殺領頭之人即可。”
李承民笑著落下一子,“可若其後人不甘心,有反心又如何?”
“與株連九族相比,孰輕孰重?”
周策繼續道:“先輩之鑑,只要朝廷不再犯同樣錯誤,這些百姓又豈會沒事找事?”
言語之間,兩人相繼落下數字。
李承民微微驚訝,落下一子後卻是陷入沉默。
白子果斷落下,只聽周策又道:“這只是我個人看法,朝廷自有朝廷安排。”
“不,你所說頗有道理,也是一個很合理的解決辦法。”
此想法與李承民的想法不謀而合,這一次南方百姓暴亂引起轟動不小,若是將這暴亂的百姓全部斬殺,怕是堆石成山,血流成河。
故此,他以太子身份,向自己父皇推崇只殺為首者,其他人只需要以作處罰即可。
而此法直接引來威武候等人反駁,說是此類事情不殺雞儆猴,今後必定會再出現這類情況。
可如今從周策口中知曉,倒是讓他更加確定如此想法。
“周先生果真與我不謀而合,我也覺得應當如此處理。”
“李大人,你輸了。”
誰知,周策突然說道。
李承民面色一僵,目光落在棋盤上時,這才發覺自己白子竟是落入黑子包圍,輸得不能再輸。
啞然失笑,李承民深深嘆息,“枉我自詡棋藝非凡,可如今在周先生面前卻是自愧不如。”
“不過,我可不甘心就此輸了,我們再來!”
連忙撤去棋盤上的棋子,依舊李承民率先落子。
同時,李承民又是問道:“以先生之才,不應該屈居在白馬書院才是。”
周策從容一笑,反問道:“那大人覺得白馬書院中這些貧困子弟天資如何?”
李承民神情一滯,不知如何開口。
“同樣求學,可大虞卻將其劃分富貴貧窮明顯,能在朝中為大官者,皆是富家子弟或者與其有關係者,而寒家子弟卻只能做個九品芝麻官。”
“試問大人,此次暴亂之地,為官者是窮是富?”
李承民頓時面露無奈,“聽聞是禮部尚書所推薦。”
“這便是了。”
周策落下手中白子,平靜而道:“官官相護,官官相連,久而久之整個大虞怕是隻有富家弟子讀書做官,而這寒家子弟只能務農養牛?”
“若大人是這寒家子弟,難道甘心一輩子務農養牛?”
李承民啞口無言。
“官官相連,欺壓百姓,久而久之,這百姓誰會不反?”
“如今寒家子弟雖說有書可讀,但卻無路可走,因為這前進的道路都已被他人否決。”
李承民陷入沉默,手中棋子也未曾再度落下。
是啊,如此一來,這大虞還有百姓的事情嗎?
官官相連,這便是一錯再錯。
“那周先生可有解決辦法?”
“開設科舉考試,人人可讀書,考試,優者皆可為官,做官。”
在李承民追問之下,周策緩緩將科舉考試有關之法一一說出。
碰!
誰想李承民聽後猛的一拍桌子,滿是欣喜起身。
“先生所言有理,如此一來便是解決了為官者只有富家子弟一事,寒家子弟也可做官,而這民間百姓也有官可期待!”
李承民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當即拱手一禮,“情緒激動。讓先生見笑了。”
周策一笑,並不在意。
“只不過是從書中所瞭解到的罷了,又有些自己看法。”
李承民卻是連連搖頭否認,“先生所言句句在理,若是我大虞早就如此做,也不會出現如今暴亂一事。”
“先生,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