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祁沒想到她會突然發瘋,被她甩開的那一刻,他顯然也是在狀況外。
但他並沒有忽略她方才驚嚇叫喊出的話!
他豁然轉過身,陰鷙眸子眯起,朝著一點點縮去牆角的她大步走來。
沈知意儼然是被嚇壞了,雙唇劇烈顫抖,抱著雙膝,瘦弱的身子蜷縮在一起,連眼神都是渙散的!
她來東宮這麼久,蕭玄祁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般受驚後的恐懼模樣。
即便是在東宮侍寢的第一夜,她也沒有因為反抗而變成這樣。
蕭玄祁凝眉俯身審視著她,漆深如夜的眼神,一點點落在她拼命護著的右手上。
“過來,給本宮看看你的手。”
命令的語氣並沒有讓沈知意平靜下來,反而更加觸發了她的激動情緒。
蕭玄祁沒什麼耐心了,直接伸手將她從角落裡扯出來!
只是這隻本已被馴化的小獸,今日卻像是真的發瘋了一般。
在蕭玄祁準備去夠她的右手時,她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蕭玄祁吃痛,眼神徹底沉下,一把將她甩開!
猛地摔在桌邊的那一瞬,沈知意才算清醒。
等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她已是後悔不已,下意識趴在地上,跪伏著說奴婢錯了。
殿中的動靜吸引了外面人的注意,禾穗帶著人進來,緊張地道:“太子殿下,出什麼事了?”
蕭玄祁眼神閃爍,把自己被咬傷的手臂藏在身後,甩袖轉身,氣息極重!
“沒什麼,讓她滾!”
禾穗低頭看了眼一旁摔倒在地,滿臉都是被驚嚇出的冷汗,雙眼空洞渙散,當真像是被蕭玄祁親自重罰處置了的沈知意,嘴角輕勾,對著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
沈知意很快就被人帶走了。
但她的帶離,並沒有讓蕭玄祁的怒火平息!
他重重坐回紫檀椅上,心裡彷彿堵著一口濁氣,上不去下不來,雙唇一點點抿緊,連禾穗俯身奉茶都沒注意。
“殿下?殿下?”
禾穗喚了他幾聲,蕭玄祁這才反應過來,但臉色依舊冷俊的可怕。
“把茶放在一邊吧,本宮今夜心情不好,你也下去吧。”
禾穗點頭,放下茶杯準備離開。
蕭玄祁的目光轉而又落在旁邊被人撞倒的屏風。
腦海中驀地想起方才沈知意發瘋奮力反抗的場景,還有她當時那驚懼的眼神,和口中不停念著,彷彿刻在了她骨子裡的哀求字句……
“等等。”他突然又叫住了禾穗。
禾穗眼神閃爍,心中一動,以為等了這麼多個日日夜夜,蕭玄祁終於願意留下自己了……
她抬手整理了一番鬢角和頭上珠釵,規矩轉身笑著來到蕭玄祁跟前,璀璨的宮燈光亮映得她臉頰微紅,聲音柔到骨子裡:“殿下有何吩咐。”
蕭玄祁沉默了瞬,說了句對於此刻來說無關緊張的話:“今夜客人有事,東宮的宴會改在三日後,你傳消息給蔡姑姑,讓她到時候重新準備一下。”
這事其實不急著這個時候吩咐,禾穗直覺太子想說的或許不是這些,可等了一下,見他依舊沒其他想說的,不由有些失落。
“是,奴婢知道了。”
蕭玄祁又走到桌案邊,一邊寫東西,一邊狀似無意地隨口一問。
“對了,她被關在宮女院的那段時間裡……”
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即便聽起來是隨口說的,也瞬間讓禾穗變了神色。
禾穗當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
沈知意剛來東宮,因為在玉華殿的第一夜惹怒了蕭玄祁,被他一怒之下丟去了宮女院。
在那半月裡,沈知意是怎麼過的,宮女院裡又發生了什麼,蕭玄祁並不是完全知曉,他也沒興趣去知曉。
更別說,他那段時間本就忙碌,時常連續幾日的出宮。哪裡有時間去搭理這些東宮裡的‘小事’!
禾穗不知蕭玄祁為何突然說到這件事,難道他是懷疑了什麼嗎?
只聽他話語頓了頓繼續,依舊是帶著不悅:“那段時間,宮女院的人都是怎麼教導的,一個奴才都教導不好,還要本宮來操心。真不知你們幹什麼吃的。”
雖是被呵斥了,但禾穗心中生出的擔心卻瞬間打消了大半。
原來只是問這些,是她想多了。
“回太子,在東宮宮女院的宮婢,都是按東宮的規矩教導的。現在招惹了殿下不悅,歸根究底,都是奴婢管理不當的緣故……”
蕭玄祁揉了揉眉心:“早就說過了,這些和你無關。罷了,下去吧,今夜誰也不用來伺候。”
禾穗看著面前男子年輕俊美,又近在咫尺的容顏,抿緊雙唇,眼中閃過失望,終究是退了下去。
她人一走,蕭玄祁眼底的疲乏被複雜深邃的色澤替代,倏地站起身!
他真是瘋了,居然想去關心她的事。
無論她在東宮裡遭受過什麼,那都是她應該的!
也是她該遭受的報應!
可是他的心,卻怎麼都靜不下了。
蕭玄祁丟開桌案前的硃砂筆,甩袍來到窗邊。
外面,迎春還在被人打嘴巴子,蕭玄祁先前只是說掌嘴,卻沒說打多少個,底下人自是有多少打多少。
因著是太子親自下的命令,即便迎春是禾穗的人大家也得硬來,不敢手軟。
迎春被打得臉高高腫起,連嘴角都爛了!
還有那頭上特意戴著的湖綠色簪花,也在宮牆下搖搖欲墜,早已沒了先前的招搖和鮮活。
盯住那綠簪花,蕭玄祁隱在窗稜下的陰鷙眼眸,似比方才更狠戾了些,低吼了句:“來人!”
有關迎春不僅被掌嘴,又被打了二十個鞭子,最後罰跪在玉華殿外的事,很快傳入沈知意的耳中。
沈知意這時正在小廚房裡燒熱水,此刻天已經很暗了,這裡早已沒有其他人,她燒水只是想清理一下後腰處的傷。
方才在玉華殿裡,蕭玄祁丟開她砸去屏風時的力道太大,她後腰上剛包紮好的傷又裂開了。
好在被帶離玉華殿後,那些人只是把她丟了回來,並沒對她做其他什麼。
其實對於方才在殿中蕭玄祁的突然暴怒,沈知意並不奇怪。
回想起她來東宮伺候蕭玄祁的第一夜,便因為反抗咬傷了他。
他一向是這樣的睚眥必報,恨她入骨。
以至於到現在,每每在玉華殿伺候時,無論是讓他盡興,還是惹急了他,他都會在她身上咬一口!
也正因為第一夜裡招惹了他,他一怒之下把她丟去宮女院。
那也是她在東宮裡噩夢的開始。
當時他憤怒又薄情的神情,沈知意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那樣的暗冷,又充滿著憤怒和濃濃報復,恨不得馬上讓她下地獄的憎恨眼神……她怎會忘呢。
他果真是恨極了她,才會讓她在宮女院遭受那些。
“迎春真是慘啊。”
“是啊,聽說最後還是被抬走的呢……”
小廚房外出現的人,讓沈知意回了神。
她是偷偷進來的,並不想讓人發現,以免惹出其他事端,趕緊滅了火藏在旁邊的木柴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