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嬤嬤識趣地沉默了。
老太太方才那番話是抬舉她,可她始終是個下人,此時自然不能順著竿子接。
這深宅大院中的事,最是講究分寸。
“你覺得,這事真的是桃兒一個人能做到的?”老太太忽然問道。
她的目光閃過一絲精光,手指輕輕敲擊著檀木扶手,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喜嬤嬤一愣,斟酌片刻才道:“老夫人,有些事,您還是難得糊塗些好。這府裡有您在,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她說這話時,目光不自覺地瞥向窗外,那裡正是桃嫵跪著的方向。
“眼下我是在,可若是我不在了呢?”
老太太輕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綏安侯府曾經也是威高權貴,可如今……大房只剩大哥兒一個了。有時想多疼他幾分,又怕給他引來禍端。”
“也不知道他心裡,可曾怨過我這個祖母?”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難得的脆弱。
“大少爺不是那樣的人。”喜嬤嬤連忙道,“他心思細膩,待人處事都極為妥帖,日後,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老太太嘆氣,“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其實,很多事我都看在眼裡。”
“這回桃兒怕是給大哥兒背了黑鍋。若沒他授意,桃兒才來府中這些日子,哪能對府中諸事瞭如指掌,還能引得二哥兒中計?”
喜嬤嬤不敢接話。
少爺們的事,她一個下人實在不好評判。
況且,這其中牽扯的關係,遠比表面看起來要複雜得多。
“桃兒倒是個好的。”
老太太又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欣慰,“方才那般情形下,她都沒供出大哥兒,倒是真心護著大哥兒的。”
“是您調教得好。”喜嬤嬤恭維道。
老太太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憐惜:“這孩子啊,聰明中又帶著幾分傻氣……有些事,就不必太苛責了。”
她的語氣中既有滿意,又有心疼。
喜嬤嬤臉上帶著幾分笑容,“老奴明白。”
對於桃兒這小丫頭,她也是有幾分真心喜歡的。
院子裡,烈日當頭。
桃嫵跪在滾燙的青石板上,額頭已沁出細密的汗珠。
陽光毫不留情地照在她身上,連帶著空氣都變得灼熱起來。
呼!!
桃嫵呼出一口濁氣。
穿越到這裡也不算短,但還是適應不了這裡的規矩。
哎呀!!
這罰跪還是輕的吧。
重一點,弄不好發個熱,人就去了。
但是,她是現代人啊。
這罰跪,也很遭罪好嗎?
在現代,工作再辛苦也是坐辦公室的,哪用這樣受罪?
也不知道,曬久了,會不會曬黑,曬出雀斑呢?
還好——
原主這皮膚算是白皙。
吐槽歸吐槽,但她也明白,在這個時代,她不過是個丫鬟。
若是真的鬆懈了,怕是要受更重的責罰。
想到這裡,桃嫵咬牙堅持著,任由汗水順著臉頰滑落。
不遠處,幾個丫鬟聚在迴廊下竊竊私語,時不時用幸災樂禍的目光瞥向桃嫵。
“老太太不是一向把她當心尖尖嗎?怎麼也捨得罰?”一個丫鬟還有點不敢信。
“再寵也不過是個丫頭,老太太想罰誰就罰誰。”另一個丫鬟語氣中則滿是嫉妒。
“桃兒姐姐平日裡對咱們不薄,都還是少說兩句吧。再說,哪天咱們也捱了罰,說不定還沒桃兒姐姐這麼輕鬆的呢。”
那個丫鬟說完,就低著頭走了。
但心裡也慶幸,幸好平時沒巴巴的上去巴結她,不然這會怕是也要跟著倒黴。
正說著,月盈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她剛捱過板子,臉色蒼白如紙,額上還帶著細密的冷汗,卻仍強撐著向桃嫵走來。
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牽動傷處。
桃嫵看到她塞給自己的食物有些懵,“什麼意思?”
月盈語氣真誠,“吃點吧。”
桃嫵警惕地看著她,“你還想害我?”
她在受罰,端吃的來是想她被罰得更重?
有沒有搞錯啊?
自己才救了她啊,她不知道感激嗎?
雖然——
是有些餓了,但這東西可不能吃。
月盈搖頭,聲音輕柔:“我問過喜嬤嬤了,她說可以送。”
她的眼神清澈,不似作偽。
桃嫵有些詫異,“當真?”
喜嬤嬤的意思,不就是老太太的意思嗎?
沒她老人家授意,喜嬤嬤可不敢做這樣的主。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看來老太太確實沒有真的動怒。
“老夫人還是疼您的。”月盈輕聲道,“雖說是罰,到底沒那麼嚴厲。”
她說這話時,眼中帶著幾分羨慕。
桃嫵看著那些吃食,想了想,確實又渴又餓,便接過茶水喝了起來:“算你有幾分良心。”
月盈嘴唇發白,卻仍擠出一絲笑容:“我知道素芸的手段。若是這次真的直接去了二房,怕是活不過幾日。你讓我來廣壽院,是在救我。”
她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你倒是不笨。”桃嫵滿意地點頭。
救個白眼狼可不是她的風格,月盈能看出這一層,她的苦心沒白費。
也算不錯。
見月盈搖搖欲墜的樣子,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滑落,桃嫵道:“行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月盈正要轉身,桃嫵又叫住她:“等等。”
“怎麼了?”月盈轉過身。
桃嫵朝她招招手,然後壓低聲音:“長風院有素芸在就是虎狼窩,你得先想辦法立住腳。那女人心思歹毒,手段狠辣,你若不小心些,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月盈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我明白。”
“其次……”
桃嫵頓了頓,目光意味深長,“你得想辦法受寵,最好……能有個一兒半女的。這才是你立足的根本。”
月盈頓時羞紅了臉,低聲問:“那……那要怎麼做?我不認字,也不會伺候讀書人……”
她說這話時,聲音細若蚊蠅,顯然是羞得緊了。
“這還不簡單?”
桃嫵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得放下身段。聽說過沒有, 妻不 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尤其是在床笫之間……”
月盈臉更紅了,幾乎要滴出血來。
桃嫵卻不以為然:“害什麼羞,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再說了,你都是二少爺的人了,還怕什麼?”
“多謝姐姐提點。”月盈低聲道謝。
桃嫵想了想:“真想謝我,就去找大少爺救我吧。”
月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扶著牆慢慢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