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把錢轉給房東後,我將母親欠的住院費一次性繳清了,剩下的錢剛好夠開藥。
我將自己從頭到腳嚴實包裹起來。
起初心理障礙沒這麼嚴重時,我還能在白天出門。
從去年開始就不行了,常常走在路上會出現幻覺,滿身是汗,陽光明明是溫暖的,我卻覺得肌膚被灼燒,疼痛無比。
現在除了去醫院開藥,我只挑晚上出去工作。
“司機,去市醫院。”
我攔下出租車,正要上車,一隻大手拽住了我。
“你裹成這樣去幹什麼?”
陸景川用力甩上車門。
司機罵了幾聲就離開了。
“蘇念,回答我。”
帽子墨鏡口罩被胡亂扯下,驟然的光明讓我無法適應,全身都冒著冷汗。
陸景川將我拉到馬路邊。
“你就這麼墮落嗎,大白天的要給誰送貨上門!”
“說!”
我站不穩跌進了花壇。
陸景川揪住我的領子,我以極度怪異且不舒服的姿勢懸在半空中。
“你說啊!”
“蘇念,你為什麼要拋下我,為什麼要自甘墮落!”
“回來好不好。”
“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我們還是像從前那般。”
“你繼續彈鋼琴,做個大藝術家。”
我費力地掰著他的手,連說話的聲音都那麼虛弱。
“陸景川……你放開我……”
周圍的聲音被無限放大,漸漸的,變成了唾罵聲。
抬頭,所有人將我包圍,眼神充滿著鄙夷。
心鼓如擂,呼吸急促。
逃!
快逃!
可有股力量始終拽著我。
“我求求你,快放我逃……”
陸景川終於察覺了眼前女人的不對勁。
怎麼嘴唇這麼白,流下的汗珠這麼密。
他終於鬆開了手。
我抱著腦袋,就像剛越獄出來的犯人,見到路就跑。
“站住!”
“蘇念,你不要跑!”
我加快步伐,千萬不能被捉到。
陸景川身長腿長,幾步衝來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可我反抗的實在太厲害,任由他怎麼擺弄都無法抱住我。
“蘇念!你是瘋了嗎!”
我不要命地掙脫著。
陸景川眉頭蹙成一團,鉗在腕上的力量不斷收緊,妄圖用疼痛喚醒我。
“咔——”
清脆聲響。
我的手腕以怪異的形態扭曲著。
骨頭全裂,只有層薄薄的皮粘連。
陸景川呆住了,眼睜睜看骨刺扎穿皮膚,鮮血汩汩打溼了他的袖口。
周圍有些膽小的圍觀者直接尖叫起來。
怎麼會……
怎麼會這麼輕易折斷了蘇唸的手……
斷口裡沾著肉沫的鋼釘掉了出來。
他的臉頓時白了。
蘇唸的手,早就斷過。
我撞開他朝馬路上跑去。
一輛越野車衝來,來不及踩剎車。
“砰!”
我的身體呈一道拋物線飛起,重重落在離陸景川只有兩步的護欄上。
斷手被慣性甩出,剛好砸在他跟前。
血濺進了他的眼睛。
瞳孔驟然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