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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來應聘工作。”
我取下帽子,向餐廳負責人說道。
他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邊,視線轉向坐在落地窗邊的陸景川,得到允許後點頭。
“好,跟我來。”
負責人將我拉到大廳中央,一架鋼琴前。
“就在這裡彈琴,一首五萬。”
他按著我的肩膀,強迫我坐下。
陸景川在窗變搖著紅酒杯,朝我點了點頭。
在面對我最熟悉的鋼琴時,第一念頭竟然是恐懼。
這些年積攢著的情緒,夜夜的夢魘,此刻化作實物朝我反撲過來。
我做不到。
連將手放在琴鍵上都做不到。
它不斷提醒著我,蘇念,你現在只是個受人唾棄的廢物。
“抱歉,我接受不了這份工作。”
我起身欲離開。
幾個安保人員站在我身後,完全擋住去路。
“必須彈。”
我被強行押回座位。
“……”
地板開始旋轉,軀體化又要發作了。
我攥著拳頭,牙齒緊咬嘴唇,淡淡血腥味散開。
周圍全都是看好戲的目光。
我將雙手虛擱在琴鍵上。
“好,我彈。”
熟練到刻進骨子的樂譜,顫抖的指尖下卻淌出走調聲音。
那一刻我巴不得自己兩隻耳朵都聽不見。
怎麼會這麼難聽,怎麼能彈成這樣。
眼淚不受控制湧出,顆顆砸在手背上,碎成好幾瓣。
“別抖了,好好彈……”
我帶著哭腔。
“好好彈……”
所以說人不能太懂某樣東西。
尤其是當你曾與它合二為一過,就不能再接受自己與它分離。
所有技巧在此刻都沒了用。
我起身,將所有重量壓在指頭上。
整個大廳都回蕩著鋼琴的悲泣。
我閉著眼睛,祈禱破碎靈魂能與它產生最後的共鳴。
一曲結束。
手腕痛到再也抬不起。
“難聽死了。”
陸景川將酒杯砸在我腳邊。
“蘇念,這麼糟踐鋼琴很沒意思。”
“它不是你最熱愛的東西嗎?你就這麼……對,再愛的東西你都能隨便舍下,對於你這種沒有心的人算不上難事。”
“要是世上全都是你這種人,他們也不會去尋死覓活了。”
他話裡的隱喻十分明顯。
我忍著眼淚,話語在嘴邊打轉又被我生生嚥了回去。
解釋,那六年的努力就功虧一簣。
所有的想法都變成了蒼白的一句話。
“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陸景川生生壓住怒火,還算好氣道:“工作我給你留在這裡,工資隨便你開。”
“手傷恢復了就來上班,別給臉不要臉。”
我撕掉了琴譜,直接砸在他臉上。
“聽不懂人話嗎?”
“我說我不接受這份工作!”
被人當眾拂了臉面,陸景川再也忍不住氣了。
“你他媽就是個腦殘!”
我轉頭就走,淚水悄悄滑落在沒人看見的地方。
陸景川舉著凳子將鋼琴砸了個稀巴爛,不解氣,又將整個餐廳都攪得一團亂。
周圍的員工面面相覷,誰都不敢上前。
“昨天才買下的餐廳,今天就砸個稀爛,真有錢。”
“餐廳算什麼,那臺鋼琴的錢都可以把這棟樓買下來了!”
“有錢真好。”
一位曾在陸氏上過班的員工看透了一切。
“我們家少爺最重面子了,又嘴硬。”
“肯定還愛著那個女的唄,誰知人家不吃這套。”
員工們聳聳肩,各自收拾東西離開。
只剩陸景川躲在後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