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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魚的病越來越嚴重了。
這幾日她咳血的次數越來越多,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若是前幾日路驚瀾肯好好多看幾眼,便能發現她其實已經時日無多了。
少年急的團團轉,握著沈稚魚的手:“把血紅蓮吃了吧。”
“血紅蓮吃了,便能好轉了。”
血紅蓮,是西域進貢給皇帝的神藥,路家當年護駕有功,皇帝親自賞賜給了陸家。
又被路驚瀾贈與了沈稚魚。
全天下只有兩件,一件在皇室手中,一件便在沈稚魚手中。
是包治百病的奇珍妙藥。
沈稚魚望著少年,還在猶豫要不要吃。
路驚瀾便來了。
少年又一次藏到了屏風之後。
路驚瀾看起來十分著急,進了房中,便握住了沈稚魚的手。
“稚魚,你得幫我。”
沈稚魚一臉疑惑:“何事?”
路驚瀾面露難色,但還是說出了口:“稚魚,我前些年贈與你的血紅蓮。”
“可否還我?”
沈稚魚不可置信的看著路驚瀾。
從前路驚瀾送自己的奇珍異寶不勝枚舉,可為什麼偏偏要這一件?
若沒有這血紅蓮,她還能活幾日呢?
沈稚魚心裡不知。
路驚瀾見沈稚魚不願,便再三懇求:“稚魚,小桃兒的父親受了風寒,本就身子虛,現下已經臥病在床。”
“若用了血紅蓮定能好的快些。”
又是小桃兒。
小桃兒的爹偶感風寒……
只是偶感風寒,便值得他如此焦急麼?
沈稚魚正想著,門外藏著的一人方才顯露身影:“夫君,姐姐可是不願?”
小桃兒淚眼婆娑:“我知姐姐心中對我有怨,但實在是家父有病在身,不得不求姐姐。”
“姐姐怎麼對我都可以,但我只要這血紅蓮。”
沈稚魚胸口又湧上一陣腥甜。
她背過身去,悄悄將口中的血擦去。
誰知這一背身卻惹怒了路驚瀾:“沈稚魚,你莫非真是見死不救之人?”
“小桃兒處處為你著想,可你呢?”
“從前小桃兒都忍了,可現下人命關天,你也要與小桃兒過不去麼?”
沈稚魚轉過身來,強忍住身體的不適,開口道:“郎君,這血紅蓮你當真要拿?”
路驚瀾眼神堅定:“當真。”
沈稚魚被這一句當真擊潰了防線,眼淚瞬間要流下來,她極力忍住。
從前路驚瀾連她手上劃破都心急如焚,現在的路驚瀾,卻連她的命都不顧了。
屏風處有人影閃動,少年想要衝出來。
卻被沈稚魚硬生生按了回去。
沈稚魚無奈的搖了搖頭:“郎君,若是我說,這血紅蓮你拿了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呢?”
路驚瀾滿臉不耐煩:“你在發什麼瘋?人命關天的事,莫要說笑了。”
“什麼見到見不到,為了與小桃兒爭寵,你真是什麼話都說的出來。”
“臉都不要了麼,沈稚魚?”
人命關天。
僅僅是風寒,便人命關天了。
那她呢?
她算什麼?
沈稚魚點了點頭,胸口處的腥甜又一次湧上來,她背過身去用手絹抹了去。
隨後轉過身來對路驚瀾和小桃兒點了點頭:“我給你們。”
路驚瀾臉上難掩喜色。
沈稚魚的背卻已經直不起來了。
給了路驚瀾血紅蓮之後,路驚瀾拿過來,馬上就要走,甚至沒有在沈稚魚的臉上停留一眼。
若他肯留心。
總會發現她慘白的臉色。
但他就是不肯。
沈稚魚叫住了遠去的路驚瀾:“驚瀾,再過五日,我還有一份禮物送你。”
路驚瀾急不可耐的遠走,只敷衍道:“好。”
沈稚魚捂著胸口,慢慢蹲下,她已經站不起來。
她眼前突然浮現出十七歲的路驚瀾。
那日沈稚魚崴了腳,他揹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去。
沈稚魚問他累不累。
他笑著說:“不累,能背一輩子。”
一輩子。
這不過是,區區七年而已。
沈稚魚看著日漸灰暗的天色,心中想。
我也該走了,路驚瀾。
五日後,沈稚魚將送你一份大禮。
那便是沈稚魚與路驚瀾,此生不復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