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籌備詩會,意在彰顯家族的文化底蘊與社交影響力,此等盛事,自是闔府上下忙碌之焦點。林詩瑤心懷叵測,蓄意將採買這一關鍵差事交予林婉兮,滿心盼著她出錯受罰,好藉機再折辱這位三房庶女一番。
彼時,林婉兮正在自己那狹小昏暗的小院中,對著一面斑駁銅鏡梳理簡單髮髻。這銅鏡年歲久遠,邊緣鐫刻的精美雲紋依舊清晰,然鏡面已因歲月侵蝕而模糊,只能隱隱映出她略顯憔悴卻堅毅的面容。綠竹在旁整理衣物,手中正疊放一件洗得泛白且打滿補丁的月白色杭綢衫。杭綢質地本就細膩,只是經多次洗滌磨損,光澤不再,僅存曾經上乘品質的些許痕跡。
恰在此時,林詩瑤身邊的丫鬟翠兒蓮步輕移,趾高氣昂地踏入小院。翠兒身著翠綠色綾羅裙,裙襬繡制的蝴蝶圖案栩栩如生,走動間,仿若振翅欲飛。她手持一方蘇繡絲帕,帕面上嬌豔牡丹繡工細膩,色彩明豔。翠兒斜睨林婉兮一眼,眼神滿是不屑,而後尖著嗓子說道:“三小姐,我家大小姐有令,此次詩會採買之事,便交予您了。大小姐深信您定能妥善辦好。”言罷,還特意以絲帕掩鼻,似小院之中瀰漫著不堪之味。
林婉兮停下手中檀木梳子,緩緩轉頭看向翠兒,神色平靜道:“翠兒姑娘,不知這採買可有何特別要求?”語畢,將梳子輕輕置於漆面剝落的妝臺上。妝臺上擺放幾樣簡單首飾,一支銀簪尤為顯眼,雖無過多雕琢,卻質樸中透著淡雅。
翠兒輕哼一聲,眼中閃過輕蔑,不屑地翻個白眼,手中絲帕一甩,說道:“大小姐吩咐,詩會乃丞相府頭等大事,屆時京城有頭有臉之人皆會蒞臨,採買之物務必精緻上乘,切不可丟了丞相府的顏面。筆墨紙硯,須得是徽地之上等徽墨,此墨色濃郁,書寫時香氣四溢;湖筆則要精選羊毛、兔毛、狼毫等優質毫毛精製,筆鋒銳利,彈性十足;宣紙必是涇縣所產,薄如蟬翼卻堅韌非常,吸水性強且能使墨韻層次分明;至於端硯,定要是老坑石料所制,石質溫潤細膩,呵氣成墨方為佳品。鮮花須挑選品相最為完美者,每一朵皆要嬌豔欲滴,毫無瑕疵。點心食材亦得是頂好的,像那蘇州梅花糕,需用精細糯米粉,搭配秘製豆沙餡,再點綴嬌豔紅梅花瓣;還有那杏花樓玫瑰餅,要用清晨帶露玫瑰花瓣,與上等麵粉、豬油巧妙融合,方能成就其獨特風味。”
綠竹聽聞,不禁柳眉微蹙,手上整理衣物的動作停下,小聲嘀咕道:“分明是故意刁難小姐。”
林婉兮輕輕拍了拍綠竹的手,眼神示意她莫要衝動,而後起身,有條不紊地整理衣角,對著翠兒微微福身,說道:“煩請翠兒姑娘回稟大姐,妾身定會竭盡全力辦好此事。”
翠兒上下打量林婉兮一番,嘴角一撇,滿臉嫌棄道:“那就好,三小姐可莫要讓我家大小姐失望才是。”語畢,扭著腰肢,手中絲帕在空中肆意擺動,揚長而去。
綠竹急忙走到林婉兮身邊,雙手緊緊拉住她的衣袖,焦急道:“小姐,此乃明晃晃的陷阱,您為何應下?”
林婉兮目光堅定,伸手輕輕為綠竹理順額前髮絲,說道:“綠竹,我若不應,她們定尋其他由頭刁難。倒不如藉此機會,讓她們知曉,我林婉兮並非那般輕易可欺。”
第二日清晨,天色方泛起魚肚白,晨曦微光尚未完全照亮大地,林婉兮便攜綠竹早早出門採買。此時京城集市已漸熱鬧,街道上人群熙攘,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林婉兮穿梭於各個攤位之間,目光敏銳,時而拿起物件置於眼前細細端詳,時而與攤主交談問詢,言語間盡顯謹慎與專業。
在一家頗具規模的文具店,店內佈置古色古香,牆上掛著一幅幅名家字畫,雖多為仿品,但裝裱極為精緻,用上等綾羅綢緞,邊緣繡著精美花紋。林婉兮款步而入,徑直走向擺放宣紙的貨架,拿起一張宣紙,輕輕摩挲,感受其細膩質地,對著陽光細察紙紋,那宣紙薄如蟬翼,卻堅韌異常,陽光映照下,隱隱可見紙中纖維紋理。她對老闆說道:“老闆,這宣紙倒是不錯,吾欲購二十張,還有這幾支狼毫毛筆,再配上兩方端硯,共需多少銀錢?”言罷,將宣紙輕輕置於一旁梨木桌上,那梨木桌紋理優美,質地堅硬。她又拿起一支毛筆,在試筆紙上隨意划動,觀察毛筆彈性,那試筆紙乃是普通毛邊紙,吸水性頗好,能迅速暈染開筆墨。
老闆熱情迎上,臉上堆滿笑容,說道:“姑娘好眼力,此宣紙乃涇縣上等宣紙,一貫錢一張,這狼毫毛筆用的是純狼尾毛,五錢銀子一支,這兩方端硯是老坑石料所制,一方二十兩銀子,算下來共六十兩銀子。”老闆一邊說,一邊拿起算盤,噼裡啪啦撥弄算珠,那算盤用上好紅木製成,珠子圓潤光滑,在手指撥動下發出清脆聲響。
林婉兮微微皺眉,手指輕輕敲擊桌面,說道:“老闆,聞聽別家宣紙不過八百文一張,您這兒價格似是高了些。且這端硯,依妾身看,也並非極品,這價格……”
老闆賠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這宣紙用上等原料,經多道繁雜工序製成,工藝精湛,別家實難比擬。這端硯雖說不是極品,卻也是難得好料,石質溫潤,發墨如油,此價格已甚是公道。”老闆一邊解釋,一邊拿起一方端硯,指著硯臺上的石眼展示給林婉兮,那石眼猶如眼眸,清晰明亮。
林婉兮思索片刻,目光堅定看著老闆,說道:“老闆,妾身也不與您多做爭執,五十兩銀子,如何?若行,妾身便在您這兒採買了。”語畢,雙手抱臂,神色從容等待老闆答覆。
老闆猶豫一下,眼睛滴溜溜一轉,最終點頭道:“罷了罷了,看姑娘也是實在人,便依姑娘的價格。”
然而,待結賬時,老闆卻突然變卦,一臉為難地搓著雙手,說道:“姑娘,實在對不住,剛得消息,宣紙進價漲了,且這端硯,我家掌櫃說先前定價低了,您須按原價六十兩銀子付賬。”
林婉兮心中惱怒,雙手不自覺握拳,質問道:“老闆,我方才與您已然談定價格,為何此刻突然變卦?做生意豈可信口雌黃?”
老闆卻一臉無賴地攤開雙手,說道:“小姑娘,這市場行情瞬息萬變,我也是無可奈何。您若不買,還有他人搶著要呢。”言罷,還故意提高音量,試圖吸引旁人注意,營造不愁賣的態勢。
林婉兮無奈,為不耽誤詩會籌備,只得咬咬牙,從繡著簡單花紋的荷包裡掏出銀子,多付些許。她將銀子重重拍在桌上,心中暗自記下這家店,想著日後定要多加提防。
採買完文具,林婉兮又移步花市。花市中擺滿各類鮮花,五彩斑斕,香氣撲鼻。嬌豔牡丹爭奇鬥豔,花瓣層層疊疊,色澤鮮豔奪目;淡雅茉莉散發清幽香氣,潔白花朵如繁星點綴翠綠枝葉間;高貴鬱金香身姿挺拔,色彩絢爛多姿。林婉兮在花叢中穿梭,精心挑選幾盆嬌豔欲滴的蘭花與菊花,欲用於詩會現場佈置,增添雅緻氛圍。
林婉兮指著一盆盛開的墨蘭,輕輕撫摸蘭花花瓣,那花瓣如玉溫潤,質地細膩,還帶著淡淡清香,對花農說:“這盆墨蘭,吾要了,還有那幾盆菊花,共需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