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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下雪遲鶴確實不用去工地幹活,他要去鎮上給一家傢俱廠搬東西做零工,傍晚的時候再去工地結完今年的所有工資。

遲鶴需要錢,以為母親前段時間的好轉是個好現象,誰知不過是曇花一現的假象,六天前母親突發感冒,常年虛弱的身體因一場感冒引發了肺炎和眾多併發症,前天夜裡去鎮上醫院急診住院,今天轉到重症病房繼續觀察。

醫院每一天的費用都如同燒錢,重症監護室一般不能家屬陪同,遲鶴便利用這些空檔找附近的零工掙錢,母親住院的急,遲鶴沒有帶生活用品,剛好今日抽空回來拿了一趟,再買新的沒必要,任何開銷他都必須精打細算。

下午在傢俱店幹活,搬的都是些精緻細貴的東西,穿旗袍的老闆娘在跟一個拉貨司機吵架,大概說司機幹活不小心,磕壞了很多東西什麼的。

遲鶴儘量避免磕碰,悶頭幹完了手裡的活,老闆娘吵完架便站在一旁監督,生怕他們有人又搞壞了東西。

老闆娘風韻猶存,看著不過三十來歲,燙著一頭大波浪,夾著煙滿意地看了眼臨時招的小工中,最讓她滿意的遲鶴一眼:“你還挺細心的,比那些個糙老爺們好多了,讓他們拉個貨全給我磕壞了。”

遲鶴提前說過自己不會說話,所以老闆娘也沒再繼續說什麼,放心遲鶴這一邊,繼續去盯別人幹活了。

中午包了中飯,省去遲鶴一頓買飯的錢,他三兩口吃完,老闆娘剛好過來給他結工錢,“今天辛苦了,我看你幹活很不錯,你會開車嗎?我這店每個月都要去錦城拉貨,缺個搬貨的司機,你要是有意可以留在這裡常幹。”

老闆娘也是個眼尖兒的,看得出遲鶴做事細心,所以想留他長期做事。

遲鶴要照顧母親,沒法做長期工,他歉意拒絕了老闆娘的好意。

老闆娘也不強求,“行吧,那留個聯繫方式,有活的時候我會聯繫你的,你有空就過來,沒空我再另外找人。”

遲鶴留了電話,他還要趕去工地結錢,沒再多留。

雪已經停了,放眼望去一片白茫,冬天天色黑的快,溫度低,蕭條的路上寥寥幾個行人行色匆匆。

宋嘉陽送他的手套疊放在車籠塑料袋裡,兩隻白色的小兔子裝飾和周圍的白雪融為一體。

遲鶴將袋子上的雪拍了拍,騎車往工地過去。

工地離這裡不遠,下午停雪便又開工了,遲鶴負責的區域已經完工,這部分工人暫時都不用過來,他趕在工地下班前到了工地,工地正好做收尾工作,工頭挺個啤酒肚戴著紅色帽子在一旁頤高氣指地指責工人。

大家都等著這筆錢過年,工頭今晚給另一部分基層工人發工資,罵什麼大家都聽著,也不敢多有什麼怨言。

工頭或許是嘴終於說幹了,總算停下對工人的挑刺,捨得給工人發錢了,工頭或許是怕有人不滿找事,身後請了倆彪形大漢,一左一右護法似的跟在他身後。

發到手的工資與實際考勤都有出入,別的工人想著來年了還繼續跟著工頭幹活,多數都拿著那點錢敢怒不敢言,不滿也只能咽肚子裡。

遲鶴的工資是最後一個結的,工頭只給他發的錢不對數,他將錢點了兩遍,確定與他本子上記錄的工資天數少了十五天的。

工頭髮完錢,收了皮包就要走,遲鶴眉心微皺,擋在工頭面前示意他等一下,工頭不耐煩,“幹什麼,工資都發完了。”

遲鶴掏出記錄天數的本子,攤開放在桌子上,指著上面合計的天數,又指了指錢,然後在本子上寫下,【我實際出勤了46天半,應該是三千六百五十,你只發了三千一,還差一千五百五十。】

別人剋扣個一百八十的,只有遲鶴的扣的最多,要問為什麼,那就是遲鶴看上去好欺負,一沒背景二沒實力,還是個啞巴有口不能言的,工頭自然在他身上剝削最狠,反正就一個啞巴,還有個重病的媽,就是一毛錢不給他又能掀出什麼風浪呢。

工頭目光不善,也囂張,他聲音沒有絲毫放低,甚至可以說是故意放大,“在場哪個人沒少,他們說什麼了?怎麼就你不服氣,我告訴你,給我幹活就得聽我的規矩,我說多少錢就多少錢,滾滾滾,別耽誤老子事兒。”

這是個鄉下的小工程,沒人管,鄉下人又樸實沒文化,加上工頭背後有關係,沒人敢真的得罪這人,當初有人跑去告他,結果呢,工頭一點事沒有,那人腿還被打折了,一毛錢沒拿到還一輩子癱瘓。

遲鶴沒讓開,眉眼清冷,他母親還在住院,他需要錢。

見他還不讓開,工頭有些惱了,一旁的同村工人過去想拉遲鶴走,跟他說沒必要為了幾百塊得罪這個惹不起的人。

遲鶴依舊倔強地攔在工頭面前,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深沉的比漆黑的深潭還要不見底。

【如果你不結清工資,我會用正確的途徑拿回來的。】

這是用報警威脅他呢?所長可是他親叔叔,這個啞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工頭一愣,隨後意識到什麼意思,胖成一條縫的眼睛眯了下,聲音小了下來,“你個死啞巴故意給我找不痛快是吧?”

他不是挑事,也不是故意讓誰不痛快,他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應得的那份酬勞。

這個工地是遲鶴找各種零工的時候找來的,一百塊錢一天,幹一天算一天的錢,他之前並不認識這個工頭,在接觸後他以後也不會再來,所以他要拿到應得的錢。

工頭點了點頭,眼底閃過詭譎,他壓了壓語氣,讓人聽不出喜怒來,“我包裡的錢發完了,得去取。”

遲鶴寫,【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看來他是鐵了心非要要到那筆錢,工頭笑的讓人看不出真正意思,“行啊。”

同村的工人具體也不清楚遲鶴被扣了多少錢,以為也就百十來塊的,他想勸遲鶴實在不行就算了吧,可想到遲鶴的家庭情況,又算了,恰好老婆打電話來催他回家,嘆口氣收拾東西走了。

工頭趁遲鶴不注意,朝身後的兩個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領會彼此對了個眼神。

最近的取款機在鎮上,幾公里路,大漢給工頭打開車門,工頭上車前眼神不善看了眼去騎車的遲鶴,暗暗啐了一口。

他們的車故意開很快,遲鶴自行車哪能跟上,所幸附近只有一家農業銀行有取款機。

後來麵包車慢下來了,去的路也不是銀行的路,天徹底黑了,路燈昏昏暗暗亮起來,在寒冷的雪夜裡微弱亮著。

遲鶴心裡有幾分警惕起來,他們帶的路越來越偏離街道,來到了一個人沒有的小路,這條路也能通往街道,只是很窄,麵包車是絕對過不了的。

他停下車,不再前行。

隨著他停下,前面的麵包車也停在一兩米遠的地方,車門打開,三人下了車。

工頭先是環顧了一圈周圍,確定四周沒有人,然後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還沒人敢威脅我,你小子讓我很不爽。”

工頭朝身後擺擺手。

遲鶴的眼神中閃爍著警惕,他察覺到工頭身後的那位大漢慢慢向他逼近。就在大漢揮起拳頭砸過來時,遲鶴敏銳躲過。

另一個大漢也上,遲鶴被迫與之扭打在一起,他常年幹活有一身蠻力,雖不敵大漢經過專業訓練,但也不至於落了下風,遲鶴無意與他們發生角鬥,大多數時候都在靈活防備。

一時不察,被不知道什麼出現在遲鶴背後的工頭狠狠在背上砸了一棍棒。

遲鶴一聲悶哼,背上開始火辣。

若不是工頭剛剛偷襲了遲鶴一下,遲鶴還有餘力和兩個大漢糾纏,現在明顯被剛才一下打的落了下風,後背的疼痛讓他額頭汗水大顆沁出,腳下踉蹌時被一個大漢一腳踹到了後膝蓋,兩腿一軟遲鶴猛地栽在地上。

大漢沒有停手的意思,緊接著一拳只是開始,接下來的拳打腳踢雨點一樣往遲鶴身上砸下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場毆打停止,遲鶴蜷縮在地上,衣服髒了全是腳印,嘴角流血,自行車歪倒一旁,放在袋子裡最下面的手套掉了出來,小心放好的一疊錢露出來,兩隻潔白的兔子沾上地面的泥土,變成了髒兮兮的灰色。

工頭走過來,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彎腰撿起來那疊錢,譏笑道:“還威脅我呢,你知道所長是誰嗎,我親叔叔!你有本事就去告我,老老實實拿錢走人不就行了,非要給我找不痛快,死啞巴,真晦氣,啐,我們走。”

工頭和大漢駕車離去,拿走了那三千塊錢。

遲鶴眼皮垂斂,呼吸粗重,他在地上緩了很久,身上不那麼疼後才扶著牆站起來,第一時間不是查看身上的傷,而是走到自行車旁,撿起宋嘉陽送他的兩隻手套。

手套髒了,遲鶴用手去擦兔子耳朵上的泥水,手上破皮的傷口出血將兔子染的更髒,遲鶴擰了擰眉,似乎是有些懊惱自己將手套弄的更髒。

溼掉的手套放進口袋,遲鶴一瘸一拐推著自行車離開。

等人都走遠,藏在樹後面的同村工人捂著嘴出來,他剛剛都看見了,但是因為害怕沒敢露面,眼睜睜看著遲鶴被打了。

後來工頭走了,他也沒敢出來幫遲鶴,一是怕工頭又回來,二是怕遲鶴說他不幫忙,裡外不是人。

他早就說吧,讓遲鶴要不到錢就算了,這反而還被人打了一頓,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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