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令晚與何清寧同歲,今年十七歲,兩人同在高二二班,再有一個月,她們就該畢業了。
這個年代的學制是五二二,也就是小學五年,初中兩年,高中兩年。
許令晚踏入校園,指尖抓緊斜挎包的帶子,目光落在了路邊的樹上掛著的綵帶上。
這次演出是學校為了感激紅星服裝廠給學校捐贈一棟教學樓而準備的。
原本她和何清寧競爭獨唱表演的機會,經過班級同學的投票,何清寧勝出。
何清寧有錢,時不時的請同學們吃點小零食,人緣極好,百分之九十的同學都投票給了何清寧。
許令晚只獲得了寥寥無幾的五票,她想,投票的三人應該與何清寧不對付。
剩下的兩票一個是她投給自己的,一個是……
她沒有去教學樓,而是拐了彎穿過林蔭小道來到學校內的湖邊。
湖面波光粼粼,岸邊種著柳樹,飄逸的柳枝隨風飄揚,柳葉拂過湖面,漾起一片漣漪。
許令晚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清晨和煦的陽光打在她的髮絲上,她垂著眼眸,睫毛輕顫,仿若悲天憫人的神女。
“晚晚。”
一道清朗的聲音傳入耳中,許令晚抬眸,眼底漾著笑意。
清秀的青年走了過來,他把手中的布袋遞給許令晚。
“你快瞧瞧這件裙子你喜不喜歡?”
陳雲書呼吸急促,鼻尖縈繞著獨屬於許令晚的淡淡清香。
他溫潤的眸子緊緊地盯著許令晚,狹長的眼尾染上紅暈。
許令晚接過袋子,拿出了裡面的裙子。
是一件鵝黃色的布拉吉裙子,花瓣領的邊緣用蕾絲拼接,袖子是當下最流行的泡泡袖。
許令晚心中歡喜,面上掛著淺淺的笑:“雲書,謝謝你。”
陳雲書的父親是供銷社主任,是她的追求者之一。
快到了適婚年齡,她必須提早做打算,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
目前,她有三個追求者,同校不同班,三人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陳雲書目光緊盯著許令晚的臉,他的心上人怎麼這麼好看。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班級了。”
許令晚婉婉一笑,沒有任何留戀的離開了。
她可以喜歡陳雲書的家世,也可以喜歡陳雲書的錢,但絕對不會喜歡陳雲書這個人。
“晚晚。”穿著海魂衫的青年三兩步追上,跳到了許令晚身邊。
蔣非手裡捧著一個足球,笑起來時小麥色的肌膚顯得牙齒格外的白。
“給你帶了早飯,趁熱吃。”蔣非把手裡的書包遞給許令晚後自覺離開。
大庭廣眾之下,容易惹閒話。
許令晚答應他們的追求,第一個條件就是要有分寸,不能讓其他人察覺。
許令晚打開書包一看,一杯玻璃瓶裝的牛奶,兩個肉包。
玻璃瓶牛奶是從奶站訂購的,喝完後需要把玻璃瓶還回去。
蔣非的爸媽是醫院的醫生,蔣非的爺爺年輕的時候跟著部隊行軍打仗,臨退休的時候病逝,但給子女們留下了比金錢更珍貴的財富。
書包的最裡面,是從友誼商店買的口紅和雪花膏。
走進班級,何清寧坐在座位上,身邊圍坐著她的好友。
女生們手裡拿著化妝品,幫著何清寧化妝。
許令晚目不斜視的徑直從何清寧身邊路過,坐在座位上,餘光瞥見桌肚裡塞著東西。
打開一看,是她想要了很久的小白鞋。
班長徐銘青走了過來,手指屈起輕釦桌面,俊朗的臉龐帶著生人勿近的冷意。
他的聲音很輕:“喜歡嗎?”
輕到只有許令晚能夠聽見。
許令晚輕輕點頭,很喜歡這些東西。
徐銘青爸媽是本校的老師,因著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跟著部隊打過仗,是紅色家庭,之前的風波並沒有殃及到徐家。
徐銘青唇角微勾,轉身回到座位。
許令晚享受著追求者們的付出,卻吝嗇付出一絲感情。
她最愛的是自己。
許令晚咬了一口包子,指尖敲擊桌面,饒有興致地盯著何清寧的方向。
何清寧嘴角一撇,許令晚仗著長得漂亮收了不少男同學的東西。
她從不對外說,這樣會顯得她是個長舌婦。
她也不想管,反正吃虧的不是她,許令晚的死活與她無關。
有些口乾舌燥,何清寧打開保溫杯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蜂蜜水。
甘甜的蜂蜜水入喉,何清寧感覺渾身舒暢,不由的多喝了幾口。
許令晚眼底閃過惡意,她抿了一口牛奶,舔舐著唇角,心中計數著時間。
一……二……三……一百二……
何清寧突然眉心一簇,胳膊撐著桌面緩緩站起。
“我去趟廁所。”她步伐踉蹌的跑出了教室。
“清寧,等會就要去禮堂匯合了!”
“你們先去,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外面的鈴聲響起,學生們陸陸續續地走出教室前往禮堂集合。
許令晚喝完玻璃瓶中最後一口奶,把玻璃瓶放到桌肚中後緩緩走出了教室。
廁所內靜悄悄的,只剩下何清寧竄稀的聲音。
何清寧表情痛苦,黏膩的汗水粘在身上,可能是昨天晚上被子沒有蓋好著涼了。
許令晚悄聲走進廁所,聽著裡面的動靜,掩住口鼻退了出去。
廁所門口有一把鎖,晚上的時候打掃衛生的阿姨會把工具放進廁所後並鎖上門。
許令晚指尖摩挲著手裡的鎖,眼底閃過陰翳。
這次的表演,紅星服裝廠的廠長也會過來觀看。
在臺上亮相的機會就是進入紅星服裝廠的敲門磚。
再有一個月不到,高二的學生們就該畢業了。
畢業最可怕的就是面臨下鄉,離開自己熟悉的城市去農村受苦受累當知青,沒有人願意的。
今年國家制定了200萬知識青年下鄉的計劃,離高中畢業還有一個月,知青辦的人就開始跟催命一樣的催了。
想要不下鄉,要麼是家中獨子,要麼重病殘疾,要麼參軍,要麼有工作,要麼結婚。
高中畢業後大多數人的年齡達不到領結婚證的年齡,所以靠著結婚躲避下鄉是行不通的。
如果死活不願意下鄉,會被停發糧票,父母也會被送去‘學習班’,並停發工資,以開除職位威脅,街道還會對其進行批鬥。
許棟樑與何月不會管她的死活,她要是不籌謀,最後的命運就是下鄉幹農活。
腦海中浮現出自己下鄉插秧的畫面,雪白的小腿上爬滿吸血的螞蟥,蠕動的毛毛蟲落在頭上……
許令晚猛的搖頭,試圖揮退腦海裡噁心的畫面。
她把鎖鎖上,將鑰匙揣進口袋離去。
演出快開始了,就由她替何清寧上臺演出吧。
【……女配系統綁定成功……】
耳邊傳來電流聲,許令晚撩起眼皮警惕的環顧四周。
“誰!”
空蕩的樓梯口,清脆的聲音迴響。
【……記憶傳輸成功……】
許令晚眉頭微蹙,胳膊撐著牆壁。
腦海中多了一段亂七八糟的記憶。
【七零:嬌嬌女被捧在手心寵】
【何清寧是甜寵文中的女主,她從小就因為優秀的長相討人喜歡,長大後結識了紅星紡織廠廠長的兒子姜振華。
一次意外,何清寧被惡毒女配許令晚關進廁所錯失表演機會。
姜振華查出來是許令晚做的後將許令晚調查一番,並發現了許令晚腳踏三隻船的事情。
為了替善良的何清寧出氣,姜振華揭露了壞女人許令晚的真實面目。
自此,許令晚名聲掃地,壞女人許令晚羞愧難當,自此銷聲匿跡。
經過這次挫折,何清寧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答應了姜振華的追求。
從此以後,何清寧被捧在手心裡寵著愛著,成為人人心目的廠長家的兒媳。】
許令晚緩緩閉上眼,胸前劇烈起伏著,她咬著牙:“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和陳雲書,蔣非,以及徐銘青清清白白,這三個只是她的追求者,那些東西也是他們自願給她的,她怎麼就成壞女人了?
還有,何清寧什麼時候和廠長兒子姜振華認識的?
系統:【許令晚,你好,我是女配系統,任務是拯救你這樣的惡毒女配,讓你重新認識到人間美好。】
許令晚雙手抱臂,嗤笑一聲:“我用的著你拯救?”
“誰把門鎖上了?有人嗎?有人嗎!”廁所處傳來何清寧焦急的呼喊聲。
她剛剛似乎聽見了聲音。
系統:【任務一:請許令晚痛改前非,將廁所門打開。】
許令晚皮笑肉不笑的挑眉:“我不,你能把我怎麼著?來殺我啊?”
系統:【將廁所門打開,獎勵1000元。】
許令晚臉上的笑容斂去,只有獎勵,沒有懲罰嗎?
“如果我不呢?”
系統聲音依舊冷漠:【獎勵2000元。】
如果宿主不願意,那一定是籌碼不夠,如果宿主死活不願意,那他……
那他也沒有辦法,嚶嚶嚶……
許令晚笑了:“好,先給錢。”
她最缺的就是錢了。
憑空出現了一沓鈔票落在地上,地上的灰塵隨著鈔票落地濺起,陽光灑落,細小的灰塵氤氳在空氣中。
許令晚目光發直的盯著地上的鈔票,她連忙蹲下身,把鈔票揣進包裡。
臉頰發燙,心跳如鼓,她以為是撞邪了,沒想到是真的。
“救命救命!”
耳邊的呼喊聲還在繼續。
系統催促道:【快點開門。】
許令晚屈膝蹲下繫著鞋帶,不疾不徐道:“著什麼急,多關一會又不會死。”
“有人嗎?快開門!”何清寧用力拍打著廁所門,就算拍打的掌心充血也沒有停下。
許令晚緩緩走近,她臉上帶著笑,語氣焦急的說著:“大姐,你怎麼在裡面?外面怎麼被鎖鎖上了啊?”
何清寧放下手,眼底閃過疑惑:“許令晚,你怎麼在這?”
“當然是來上廁所的啊,估摸著早上的鹹菜壞掉了,我現在肚子疼的厲害,大姐,你不會懷疑是我把門鎖上的吧?”
何清寧蹙起的眉頭舒展,想來許令晚也不敢這樣子做。
“你快幫我把門開下來,表演快開始了!”
“可是,我沒有鑰匙怎麼把鎖開下來啊?同學們都去禮堂了,現在該怎麼辦啊?”
何清寧焦躁的踹在門上,急得渾身冒汗。
外面傳來悠揚的鐘聲,每一個整點,學校的喇叭裡就會播放鐘聲。
所以現在是早上九點鐘。
九點鐘演出開始,何清寧的獨唱表演排在第三個,約摸著九點一刻的時候上場。
何清甯越發焦急,她試圖撞門,卻無濟於事。
“大姐,我想到辦法了!”
何清寧恢復平靜:“什麼辦法?”
“你頭髮上有一字夾嗎?你把夾子順著門縫塞出來,我試著把鎖撬開。”
何清寧慌亂摘下頭上的一字夾順著門縫塞出去:“快點!我要遲到了!”
許令晚掰直一字夾,不慌不忙的翹著鎖:“我已經很快了。”
許令晚在心中發問:【系統,你說你是來拯救我的,如果我即將受傷,你會保護我嗎?】
系統篤定:【我會。】
終於,許令晚撬開了鎖,門緩緩打開。
何清寧推開許令晚,匆匆走向樓梯口。
許令晚嘴角翹起一抹弧度,她焦急地跟在後面。
“大姐,你慢點。”
何清寧沒有理會許令晚的話,反而走得更急了。
慢一點?許令晚是巴不得她遲到出醜嗎?
在走下樓梯的時候,何清寧突然腳下一滑,向下面栽去。
樓梯面上,竟然出現了好幾個亮晶晶的玻璃彈珠。
玻璃彈珠伴隨著何清寧滾下樓梯,清脆的彈珠擊落地面的聲音緩緩停下,彈珠滾到了牆角。
許令晚‘一個不小心’也跟著跌了下去。
【系統,說好了保護我的呢?】
滾落樓梯的時候,許令晚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整個人像是躺在棉花裡一般柔軟舒適。
【系統,你果然沒有騙我。】
許令晚躺在牆角,她閉著眼,嘴角上揚。
何清寧吃痛的胳膊撐著地面,試圖從地上爬起。
“嘶。”
何清寧渾身就跟車碾過一般疼痛,連站起來都費勁,她嗚咽的哭著,無助的環顧四周,隨即看向一旁已經昏迷過去的許令晚。
“許令晚?許令晚!”
許令晚昏迷,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
一滴溫熱的鮮血順著額角滑落,何清寧哭嚎的更厲害了,她破相了!
許令晚當做沒聽見,安詳的躺在地上。
【系統,幫我把我書包裡的錢存放到你的系統空間裡吧。】
系統控訴道:【許令晚,這些彈珠是你放的!】
許令晚:【那又怎麼樣?我不能上臺表演,何清寧也休想上臺表演,我自私我惡毒,我就是見不得何清寧出風頭,你有本事制裁我啊?】
系統不再說話,他沉默著,好半晌憋出一句:【我會拯救你的。】
傻子系統,她不需要被拯救。